谢郬弹琴的时候挺投入,看指法、技法,不像是新学的,高瑨不禁疑惑,她在边关长大,谢远臣肯定不会弹琴,那是谁教她的?
一曲奏完,高瑨意犹未尽的鼓掌,由衷赞道:“好听。可有曲名?”
谢郬点头:“有啊,《离人怨》,讲的是江南一对爱恋的男女不能在一起厮守的遗憾,却又为曾经拥有过彼此而感到幸福幸运。”
“这曲子,跟爱妃不搭。”高瑨从地上站起身:“而且,朕也不喜欢这首曲子背后的故事。曾经彼此拥有过却不能在一起厮守怎么可能感到幸福,不是更应该不甘愤怒吗?”
谢郬难得赞成高瑨的话:“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惜我俩都不是作曲人。”
高瑨在琴弦上弹了两下,漫不经心问:
“这作曲人是哪位大师?朕认识吗?”
谢郬愣了愣:“呃……不知道是谁,就一本残谱……”
【苏临期作的曲,他就这调调。】
【喜欢无病呻吟。】
苏临期……
高瑨在脑中记下这个名字。
弹奏完一曲后,谢郬怕高瑨再让她弹,便主动拉着高瑨去后院看杏花树去了。
晚上蔡氏为他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家宴,高瑨和谢郬共同出席,见过谢家的一应晚辈。
高瑨喝了一些酒,席上谢远臣总是敬他,两人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喝到后来见高瑨有了些醉态,谢远臣才歇手。
谢郬扶着脚步有些虚浮,将半个身子都挂在她身上的高瑨回水榭休息。
高瑨坐在床沿上,谢郬给他拧了一块凉帕子擦脸,好不容易把高瑨伺候上了软榻。
过了没多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是福如的声音:
“娘娘,夫人身边的丫鬟来请娘娘。”
谢郬心上一喜:
【终于来了。】
她对软榻上的高瑨说道:“陛下,我出去看看。”
高瑨点了点头,谢郬便去开门,门外果然是一个陌生丫鬟,说话声音还挺大:
“娘娘,夫人说好久没见娘娘了,想请娘娘去主院小坐坐,母女俩借此机会说说话。”
谢郬应了一声,回身进屋,正要开口请假,就见高瑨摆摆手:
“既是夫人相邀,爱妃去吧。早些回来。”
【成了!】
谢郬心中雀跃不已,表面上还要装出很镇定的样子:
“是,陛下。臣妾与母亲说一会儿话就回来,您先睡会儿,福如东海她们就在门外,您有什么需要的,喊她们就成。”
高瑨没精打采的点点头,翻了个身睡去。
谢郬压下狂喜,迅速打开房门出去。
她中午离开的时候跟老谢打了个只有他们明白的手语,说的是——‘晚饭后见,饭桌灌他’。
老谢完全领悟谢郬的指示,在饭桌上左一杯右一杯的灌高瑨酒,这才给谢郬制造出了跟老谢私下见面的机会。
【哈哈哈,老谢,我来啦!】
第39章
谢郬从水榭出来, 想着跟老谢好久都没见面,于是去老谢那之前她去了一趟厨房。
从厨房悄悄拿了两坛煮菜用的烧刀子和两大块没切的卤肉,避着人, 从犄角旮旯绕到老谢的书房。
虽然叫书房, 但这里却没摆多少书,放的都是老谢喜欢的, 不能带去边关的兵器,老谢大多数时候回府都住这里。
谢郬从后墙翻入, 避过院子里的守卫, 连房门都不走, 直接从侧面的窗户翻进老谢房间。
“老谢, 我来了!你在哪儿!”
谢郬跳下窗台,在里间扫了一眼, 没看到老谢,顺着灯光往外间找去:
“老谢!我来哇啊——唔。”
谢郬的笑容在看到外间坐着下棋的那人时变成了惊吓,忍不住大叫, 却又在大叫的那一瞬间慌张捂住自己的嘴。
坐在高瑨对面,背对着谢郬的老谢此时也无奈回头, 一脸晦气, 对谢郬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爱妃?”
高瑨一改醉态, 对突然出现的谢郬递来三分惊讶, 三分疑惑, 四分难以置信的目光。
【狗皇帝……怎么在这儿!】
【卧槽卧槽卧槽!】
【死了死了死了!】
高瑨将手中棋子丢入棋盒:
“爱妃怎么来了?”
谢郬哑口无言, 支支吾吾:“呃, 我,那个,嗯……”
“还从那里进来, 门不是在这边吗?”高瑨指了指紧闭的房门。
谢郬无力一笑:
【呵呵,别问了狗皇帝!】
【我特么不是怕院子里有你的探子嘛。】
谢郬因为怕院子里有高瑨布下的探子,才特地从窗子翻进来的,本来目的是小心谨慎,可现在就很尴尬了。
谢郬咽了下喉咙,想出一个理由:
“因为,近。”
老谢以掌扶额,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这种尴尬了。
“原来如此。”高瑨点头,算是接受了谢郬的解释。
谢家父女不约而同暗自松了口气,以为终于蒙混过关的时候,高瑨又指着谢郬手里提的酒肉问:
“爱妃手里拿的什么?”
谢郬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提着东西,想扔也晚了。
深吸一口气,谢郬干脆破罐子破摔,提着酒肉上前,大大方方的放在高瑨和谢远臣之间的棋盘上,说道:
“臣妾见父亲晚上光顾着喝酒,都没怎么吃饭,臣妾想着给他送点肉来,可父亲说过,有肉无酒最为无趣,于是我又带了点酒。”
高瑨的目光在棋盘上的酒肉和谢郬循环,书房里空气忽然安静,针落可闻。
“爱妃……”高瑨忽然语带失望的开口:“朕晚上也没吃几口饭,爱妃怎么不想着给朕拿点吃的?”
谢郬被他问得一愣:“呃……”谢郬忽然目光一动,想起一件事:
“陛下不是醉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高瑨两手一摊:
“爱妃离开后,朕就醒了,闲来无事,便来找将军下棋,有问题吗?”
谢郬慌忙摇头:“没问题没问题。”
高瑨问她:
“倒是爱妃,朕记得你不是被唤去与将军夫人说话了吗?这么快就说完了?”
谢郬看着高瑨那明知故问的表情,目光游移,心虚一笑,暗自咬牙:
【上当了!】
【狗皇帝特么从头到尾就是装醉的吧!】
【麻蛋!我和老谢居然都被演了!】
【好气哦,还要保持微笑。】
“陛下,其实是臣派人去请的贵妃娘娘,臣也好长时间没见贵妃了。”谢远臣见形势不妙,干脆主动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老谢机智!】
【狗皇帝再问我可要咬人了!】
高瑨从善如流,十分大度的给了两父女一个台阶下:
“原来是这样,将军该早些与朕说,难道将军以为,朕会迂腐到不让你和贵妃见面吗?”
谢远臣赶忙拱手:“不敢不敢,陛下心胸宽广自不会如此。”
“行吧,贵妃既然来了,那便坐吧,正好朕与将军的棋还没分出胜负,贵妃可以来作观棋客。”
高瑨说完,将谢郬拎过来的酒肉提了起来放到一旁,将被东西拨乱的棋子重新归位,谢远臣往棋盘上看去,惊奇的发现棋盘上的棋子居然没有一处放错,能随手将打乱的棋盘复位,可见这位年轻的陛下记忆力有多惊人。
将棋盘复位后,高瑨见谢郬仍站在原地没动,不禁催促道:
“爱妃还愣着干嘛,坐啊。”
谢郬站得离谢远臣比较近,就想坐到谢远臣身边去,可她刚要靠过去坐下,就听高瑨头也不抬的干咳两声。
这蕴含着警告意味的干咳声让谢郬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可高瑨依旧看都没看她一眼,好像注意力完全放在棋盘上。
这表情和行为,哪有一点警告谢郬的意思,偏偏谢郬就是感觉出了警告,不情不愿的从谢远臣身边离开,在高瑨身旁坐下。
高瑨这才暗自挑了挑眉,从容不迫将一子落在棋盘上。
谢远臣愣愣看着好像有点默契的两人,忘了下棋,高瑨还催促了一声:
“将军,该你了。”
“哦哦。”
谢远臣应声后收回目光看向棋盘,趁他思考下一步的时候,高瑨对谢郬说:
“吃桂圆。”
谢郬疑惑看他:
【狗皇帝突然这么客气干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断摇头:“不,臣妾不吃。”
高瑨抓了一把放她手里:“朕想吃。”
谢郬弯起了自作多情的嘴角,心里又把高瑨臭骂了一通。
高瑨却不以为意,心绪平稳继续下棋,顺便跟谢远臣聊聊往事。
“关于朕的传闻,谢将军应该都听过吧?”高瑨忽然开口。
谢远臣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嗯……”忽然意识到不对,谢远臣抬头看高瑨:“嗯?陛下说什么?”
高瑨微微一笑:“朕登基伊始,民间流言四起,传闻朕弑父杀兄,残暴不仁,将军可有听过?”
谢远臣瞪着双眼,跟高瑨身旁坐着的谢郬交换了个眼神,两父女同样震惊,显然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高瑨会当面跟他们聊这个敏感话题。
【狗皇帝发什么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