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以前的那个素月是真的不知道陶定山的去向。
难怪他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了,这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么。
昌平怒目而视,陶定山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全在念奴身上。
“公主,很多年前我便告诉过你,我们之间两清了。”那些世上的传言,那些将军与公主的戏码,都不过是百姓们一时无聊自己编排出的消遣的玩意。他看了公主一眼,但是很快将视线又移开。
“那时我拒了陛下的赐婚,又怎会再走回头路呢。”陶将军从来不走回头路,天下人皆知,真正的素月也知。
“从头到尾,我们都是被摆弄的人。你说是吧,景欢。”他没有回头,只是随口一句,但景欢知道,陶定山已经发现了自己。
他也没有要躲的意思,便摇着扇子从树上落下,嘴角带起一抹笑。
“陶将军,你这么说可就是污蔑我了。”
陶定山苦笑:“当年陛下为何给我下了秘旨,让我屠杀长安皇族,是你找人挑唆的吧。”他看向这个昔日的对手,眼里没有愤恨也没有痛苦,甚至透出些淡淡的欣赏。
景欢一直都相信,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非敌人莫属,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他和陶定山便是这样的一种关系。
“功高震主,树大招风这个道理陶将军不会不知道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当年的陶定山手握着李朝至高无上的军权,一时风头无两,广为人所爱戴。
偏废主多疑心,陶定山自也免不了这一遭。
“我不过差人在你家陛下面前说了几句话,他便迫不及待地要开始卸磨杀驴了,难倒这也是我的错吗?”景欢戏谑看他。
他纵然使计,使的也是阳谋,是陛下与他都非要往景欢布下的网子里钻。
“可你最后还是杀光了李朝皇族啊。”说完这话,景欢将目光投向昌平:“公主,你的同族甚至亲生姐妹可都死于他手啊,这么些年,你怎能心安呢?”
昌平气急败坏,想是也认出了景欢,数月之前他化身沧夷城的富商,曾与她有过短暂的接触:“原来是你!竟然是你!你这般处心积虑,当真是好筹谋!我为何要在意那些人,难倒你会在意对你落井下石的姐妹吗?”
景欢摇扇子的手顿了顿,然而就是这一顿,叫昌平看出了端倪:“二殿下,如今你也是皇室的人了,我从前领略的那种滋味,你就好好尝尝吧。”
什么叫手足相残,孤家寡人,家破人亡。
生于皇室,便要一辈子孤独。
“陶定山我不想听你们的过去,我只想听你亲自向我解释,当年沧夷之战,为什么......为什么要拿我换公主?”她爱了那么久的男人,剖出一颗真心倾心相待的男人,最后竟然猝不及防地给了她一刀子。
这才让她知道,原来陶定山不止想要她的人和身子,还想要她的命。
陶定山缓缓跪下:“素月,我知我对不起你,可是公主......是我必须要报答的人。”公主是一国的血脉,是他要效忠的王朝的继承人,是曾经救过他命的人。
念奴忽然笑了,笑得苍凉,她手中的刀子抵在昌平脖子上,似乎随时都能将她的脖子划破然后血流如注,只需要一刀。
“难道我做的......都是应该的么?”念奴不解,公主不过是在陶定山拒婚触怒陛下时替他求了个情,顺手而为,可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当真都只是在一厢情愿吗?
她似乎真的是要疯了。
陶定山不敢上前,景欢便趁机问她:“那个书生,乔烜,还有脂粉楼里的妓子,是不是你杀的?”
念奴回过头来,双目无声,喃喃道:“是......都是我杀的,她们都该死呢。”
“乔烜,他说他爱我,要给我赎身,结果转头就要去娶别人,还有脂粉楼里的那些妓子,那些姑娘们,曾经多么亲密地叫着我姐姐,可是转头,却只认识她了。”景欢知道,念奴说的“她”指的是昌平。
“他说要替我赎身,但却没有带够银两,于是他告诉我他回客栈去取,但我知道,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我学了书上的方法,将银针刺入他头顶的穴位,这样他就会慢慢死去,没人能找得到我。可惜他碰上了那个杀猪的屠户,我不过挑拨了两句,他便要替我杀人。这样的男人,是真的很蠢啊。”
“他也曾说过要替我赎身。”念奴看向陶定山。
人世间的背叛,她都占得齐全了。
“说来真是可笑的一生啊。”似乎毫无留恋之处。
“素月!”她举起匕首,却没有割开昌平的脖颈,然而仍有鲜血横流,陶定山见过血流成河,见过尸山血海,但唯有此刻,他的脚步再无法挪动一步。
他还是习惯叫她素月。
可惜素月就要死了。
念奴曾看过医书,那书上写,自刎而死时会流很多的血,甚至会溅人一脸,她最想做的事就是让陶定山看着自己死在他面前,如今她终于做到了,她把自己的血永远留在了他心上。
“我怎么舍得伤害你要保护的人呢,我可以杀遍天下人,却无法对你狠心半分。”
“我不想......不想再做傀儡了。”不论是你,还是别人的。
念奴知道,当她看见陶定山那张脸的时候,这场博弈就已经输了。
他贪权,自己贪爱,还不都是一样的。
“公主,以后你就继续以素月的名字活下去吧。”他的一生也该结束了:“二殿下,你不是来抓我的吗,我跟你回去。”大岳立朝五年,这大约是陶定山第一次承认景欢二殿下的身份。
平襄八年,陶定山一次见到素月。
那时她虽青涩,但容貌姣好,已然隐隐透露出日后倾国倾城的雏形来。不过陶定山看中她,却是因为她罪臣之女的身份,这样的身份无依无靠,好控制,不听话便杀了再换。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孩对他依恋极深,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包括出卖自己的身体。他开始犹豫,因为她实在是个很好的傀儡和武器。
陶定山因为素月的关系节节高升,一路扶摇直上,但很多人只以为陶定山是运气好,有贵人保荐,但又有谁明白,一个草民光靠运气是无法停留在权力中心的。
他靠的,可不止是运气。
长安屠杀皇室引得民众怨声载道,险些军心大乱,陶定山弃守长安,领着自己的残部一路逃至沧夷,走时顺便带上了昌平公主。
他当然不会平白无故的散发好心。
其一昌平公主曾救过他,他这也算是知恩图报。
其二若是沧夷再破,留下一个旧朝公主,方便自己再复辟李朝。
可是选谁做公主的替死鬼,这便成了一个问题,那人的身份既不能太显赫,也不能一点名姓也无,前者树大招风,后者太过平庸更惹人怀疑。
他手头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那个名动沧夷的名妓素月。
谁能想到他将一国公主藏在青楼酒肆?
然而这样一来的话,原本的那个素月是留不得了,当年他想到这儿的时候,心口竟说不出来的隐隐地发痛,但他只以为是什么旧伤发作。
直到有人告诉他,素月不慎跌下湖水,估计是溺亡了。
他当时只是皱了皱眉头,说:“知道了。”然而在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才懊丧地跌坐在地上。
他一生尽付君,一生都在兢兢业业地向上爬,却从来都,爬错了方向。
顾九州带人赶到的时候,陶定山抱着念奴的尸体,浑浑噩噩,仿佛一具枯骨,只呆坐在地上。
“他......是陶定山陶大将军?”这话他是悄悄附在景欢耳朵边上问的,这么个大人物,要是就这么直呼其名,只怕身后那些兵卒们是要造反。
陶定山的名号,当年在沧夷可是真真正正的响当当呢。
景欢点点头:“把他带回去吧,派人严加看守。”
他抓了陶定山,此次来沧夷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有了陶贼做献礼,父亲应允的太子之位恐怕也是不得不给了,如此想着,景欢心情大好,然而欢喜之余不免有点唏嘘。
谁能想到那个铁骨铮铮的陶大将军竟也会有沉溺男女私情的时候。
“那殿下这是准备回随州了?”顾九州小心翼翼的问他,景欢挑了挑眉,揶揄道:“顾刺史就这么想我回京?”
顾九州心头一凛,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哪里敢这么想!您错怪我了。”
然而景欢不过是打趣他罢了。
天高云淡,只雁北回,他想,他亦是该回随州了。
有些人、有些事,总得一个个的对付过来。
柳素一听说景欢回来立马从床上蹦起来,她一整日躺在床上接受着蔷薇和茉莉的投喂,一早上吃了七八个绿豆糕。
日头还盛着,她打开衣箱左翻又翻,翻出一条大红色裙子来,比在身上问:“槐娘,蔷薇茉莉,我穿这个好看吗?”
她皮肤白皙,明眸皓齿,五官明朗大方,自然是再适合穿艳色不过的。
“我家素素穿红色真好看。”槐娘夸赞她,柳素扯过蔷薇手上的披帛便兴冲冲地跑出去,迎面便撞到进门的景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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