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起身,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她不敢动作,忙闭上了眼睛,静静听着。
那人一步步走进,坐在了床边,没了动静。
过了好久,听见一阵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她忙睁开眼睛,看见一男子穿着玄端礼服坐在床边,正背对着自己宽衣解带。
第50章 是他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
秦落柔下意识蜷缩住身体, 悄悄从头上取下发簪握在手里,时刻准备着。
那人似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道:“那发簪是本王为你戴上的,意为结发为夫妻。握在手里小心别伤着自己。”
秦落柔听着声音有些熟悉, 还没来得及细想, 就见那人转过身低俯下来。
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映照在红烛之下的苍白面容是那样熟悉, 明朗的眉眼深深瞧着自己,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却很快消失,不辨喜怒。
她愣在那里动也不会动, 心有刹那欣喜,却又很快被慌乱害怕吞噬,有很多话梗在喉咙说不出,有太多事她想问明白, 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是他又不是他。
那人越靠越近,她节节后退, 退无可退,干脆紧紧闭上眼睛, 完全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握着发簪。
温热的气息从她耳边传来,“娘子好狠的心,口口声声说视本王为知己, 怎么用完本王就弃之不顾, 不辞而别了呢?”这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穿透了她的心,带着威严,带着埋怨,带着委屈, 还带着气恼。
她睁开眼睛,侧头看他。眉眼相对,鼻息撩拨。心猛烈的跳动起来,怯懦的喊了一声:“严公子。”又觉得不对很快改口道:“殿下。”
这声殿下,让李青奕心中翻起波涛,眼眶发红,感慨万千,低头取走她手中的发簪重新为她戴上:“落柔,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
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你为何非要逃呢,你可知道我有多着急多担心,今后别再如此了好吗?”
秦落柔浑身僵硬,直到这一刻她还是不敢相信此刻抱着自己的男子就是那个在破庙中受伤,在小酒馆为她画像,同她琴笛合奏的落魄书生。
原来他是陛下最偏爱的六皇子呀,怪不得他能让孟跃庭毫无辩解之力就背上了浪荡公子的名声,现在细想起来在绸缎庄遇四公主,在临江楼遇九皇子,只怕都是他们兄妹演的一场好戏。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如果自己没有离开,不知道他还要骗她多久。
这种被欺骗的感觉真的很差,推开李青奕起身,走到窗边沉默许久道:“殿下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前世就是如此,她所相信的未婚夫,所信任的如父亲一般的长辈,所保护的家人,统统给了她重重一击。重活一遍,她已害怕将心交付出去,但偏偏严易一点一点让她觉得还有个人可以视彼此为知己,她的离开何尝不带着遗憾,其中最大的遗憾就是关于他。
可是,他一直在骗自己。
所以,现在他说的这些话,有多少还能相信?
不愿意看他,秦落柔背对身问道:“是不是从一开始,殿下便知道我就是那个唯一能救你的冲喜之人?该不会抢我钱袋的小偷也是殿下安排的吧,殿下那么尽力帮我退婚,是因为冲喜吗?”
李青奕愣住,她怎会如此想,这样一来,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成了预谋,那么他不论如何诉说自己的真心,都不再纯粹。
两步跨到她身后,却不敢靠近,发现自己被误会了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解释,骗她是真,一开始的玩笑心态也是真,让他如何解释,他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自己开始陷进去。
秦落柔突然转身看着他,神色严肃,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你是真的命不久矣吗?”
这件事太复杂,李青奕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好,我为你冲喜,但你要答应我,冲喜之后放我离开。”
不论他如何欺骗,却从未伤害过自己,想来他也不过想活命罢了。秦落柔苦笑,那夜在荒山上他问的原来都是真的。
这个对自己来说唯一的知己,要她如何眼睁睁看着他薨逝,且不说身上的嫁衣,满堂的红烛,自己已经是他的妻,就仅仅是知己这一个理由,就足以让自己救他了。
缓缓取下凤冠,脱去大红的外衣,解开腰间的系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她要救的本就是她放不下的想救之人。而救他的方法就在她的眼前,她的一念之间。
“别。”李青奕心疼不已,按住她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猛然将她抱起放在床上,自己栖身上来,紧紧搂住“放心,我暂时还死不了,别勉强自己。”
秦落柔被圈在怀里动弹不得,挣扎片刻后渐渐放松下来。
“落柔,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身后传来喃喃的声音,秦落柔身子一颤,心乱成一团。
帷幔没有放下,烛火依然摇曳,屋里的炭火生的很旺,他的怀抱很温暖,一切都让她觉得很安心,现在有了宁王,不用再害怕三公主,不用想着如何保命了,如此想来,也很好。
眼皮在打架,很快就睡着了。
“殿下。”第二日清晨,怀恩在门外轻声喊着。
李青奕睁开眼睛,看了看怀中的秦落柔,轻轻抽出自己的胳膊,才发现已经麻了,怀恩又喊了一声,他忙奔到门口,开了一个缝:“嘘!王妃还在睡觉。”
“殿下,该去给陛下皇后惠妃请安了。”
“你派人去宫中,说昨夜我累着了,晚些去。”
怀恩瞧了眼李青奕并未脱去的婚服,一脸不相信,又探头探脑往里看了看。
李青奕将怀恩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秦落柔听到动静也醒了,坐起身看向门口。
李青奕转身,就看见了秦落柔睡的红扑扑的脸庞,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昨晚是不是没睡舒服?发髻也没散,婚服也没换,还没洗漱。”
秦落柔不说话轻轻摇摇头。
经过昨晚,李青奕虽然想解释,却又不敢提,觉得还没到时机,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了秦落柔不快。
不过现在人就在他身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他相信来日方长,金诚所致金石为开。
“要不要再睡一会?”
秦落柔还是摇摇头。她也有很多话想问,却一句也问不出口,想到自己昨晚真是胆大包天,被严易就是宁王的事实惊着了,又一时气恼,竟然敢质问宁王,现在小命都在他手上,正确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是拼命讨好吗?
她也想通了,如今两个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他身体大好,她才不会被陪葬,说不定等他身体好了,就能大发慈悲还她自由了。
不过又想了想,若要如此,肯定还得先冲喜才行呀。
思及此,她看着李青奕的眼神就不对了,躲躲闪闪,忽得眉头一皱,也不知道自己昨晚哪根筋不对,自己脱起了衣服,真是又羞又恼。
“饿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梳洗装扮?今日是成亲后的第一日,我们要进宫请安。”
秦落柔忙从床上下来,“那就赶快梳洗吧,听说后宫的娘娘都不好相与,千万别失了礼数。”
李青奕看着她笑了起来,这个样子才是他熟悉的秦落柔,原本他们就不应该拘谨相待。
“我让婢女进来为你梳洗,服饰装扮都已安排好,有什么不满意的吩咐她们去办。”李青奕说完拿起外套开门,“我也去换身衣服,在院中等娘子。”
这人喊娘子还喊的挺顺口的,秦落柔听着竟然不觉得别扭,还很顺耳。
李青奕出去后,很快进来了好几个婢女开始为她梳洗打扮,浅粉色的罗裙桃红色的内衬,朝气蓬勃又灵动可爱,喜庆却不艳丽,随云髻金步摇,淡扫蛾眉一点朱唇,清丽脱俗婉如仙子下凡。
如此精心的装扮李青奕还是头一次见,以往他所见的秦落柔不是男装就是轻便罗裙,如今这番模样一走出来,还真教人眼前一亮,挪不开眼。
而秦落柔也没见过身着蟒袍,一身繁琐配饰,戴着白玉发冠的李青奕,正舒眉浅笑的望着自己,心中荡漾起阵阵涟漪,不自觉就挂了笑意,向他走过去。
“皇后和惠妃娘娘会问什么?我该如何答?”
“不用担心,有我呢。”
宫中的事太过复杂,他本不想将她牵扯进来,但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秦落柔看向她身边的婢女,突然想了起来,问道:“秋灵呢?”
李青奕道:“我让她带人去奉国公府收拾你物件去了,秋灵应该懂你的心思,等我们从宫中回来你就能看见她了。”
秦落柔又问道:“贺大娘呢?你将我关在府中,害我都见不到贺大娘。”
“明日我陪你去见。”李青奕拉起她的手,走到车架前,将她扶上马车,而后自己也跳了进去。
马车行驶在路上,秦落柔对着李青奕有些不好意思,遂掀开车帘透透气,却不料看见身旁骑着马护送自己的侍卫手中握着的剑,那剑穗她可记得清楚,分明就是黑衣人的。
再抬头看去,这不就是昨天撒粉末的人吗?刚刚平稳的心态又炸了,她指着林瑞问李青奕:“那个带我出府的黑衣人是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