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桥的话,令苏音压力倍增。她与彦齐的矛盾并非具体的哪件事,说到底,不过是情感的纠纷。
若想让一个人死心,便该保持距离,不给他任何希望,可如今彦齐病重,还犟着不肯医治,她岂能再冷眼旁观?
怀揣着沉重复杂的心情,苏音再次进得里屋。远桥不敢进去,怕被主子训责,遂拿着方子抓药去。
她的身影出现在房中的那一刻,彦齐那黯淡的眸光终于有了一丝光彩,更多的是诧异,
“你……怎么会来这儿?”
那日苏音把话说得那么绝,他以为她再也不会过来见她,今日却是为何?
“是远桥私自去找你?他怎可擅作主张?”情绪过于激动的彦齐忍不住咳出声来。
不忍惹他动怒,苏音为远桥打了幌子,“与远桥无关,他没去找我,是我瞧见大夫的身影,便跟过来瞧瞧。”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竟如此颓然,苏音见状,不免悲愤,“你都病成这样了,为何不遵医嘱,还要饮酒?就这么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吗?”
她那关切的责备令他百感交集,侧过脸去,彦齐闭眸凉声道:“你不是不愿理我吗?又何必管我的死活?”
这赌气之词听得苏音心下窝火,“身子是父母给的,你这样折磨自己,对得起姨母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吗?”
怨忿睁眸,彦齐眼角泛红,哑声轻嗤,“折磨我的人是你!别再来关心我,否则我又会胡思乱想。”
她之所以说那些话,还不是想让他趁早打消那些念头,别报无谓的希望,诚实有什么错?难不成他想听谎言?
心知他已钻了牛角尖,苏音没法儿发脾气,只能耐着性子苦口婆心的劝解,
“彦齐,人活着有很多有意义的事值得你去做,人生不只有男女之情,还有亲情和功业,你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而摧残自己的身子,忽略你的抱负。”
这些大道理,彦齐比任何人都懂,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很理智的对待每一件事,每一个人。
直至他发现自己失去了苏音时,他才真正明白,她在他心里,究竟占据着怎样的份量,
“于你而言是小事,于我而言却是极为重要之事。倘若你不愿与我在一起,即便我功成名就,又有什么意义?
一想到你和福康安情意绵绵,我就恨透了自己,为何不在他出现之前向你表明心意,为何那日要带你去寺庙,倘若你们不在寺庙相遇,也许你就不会被他迷惑!”
骤然提及福康安,苏音的心海里又一次翻滚起惊涛骇浪。此时的她不禁在想,若非那日在寺庙丢了钱袋,上元节的夜里,即便碰见,两人也不可能说话的吧?
命运总是这般捉弄人,她也很希望自己没有遇见过福康安,那她就不必像现在这般痛苦。
哀叹一声,苏音神色怅然,“我与他,再无任何瓜葛,今后我都不会再见他,你安心养病,莫要乱想。”
什么?她居然说不再见福康安?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苏音已经看清他的真面目,所以不再与他往来?
不管真相是什么,彦齐听到她这么说,心里终归有所安慰。他很想问一句,他还有没有可能,但又担心苏音一口拒绝。
罢了!只要她与福康安了断就好,没有福康安从中作梗,他与苏音便不会再生嫌隙。
如此想着,彦齐总算看到了希望,遂答应她遵从医嘱,不再饮酒,好好养病。
此后的几个月里,福康安没再来找过她,是她先说的了断,他的自尊心那么强,肯定不会再打搅她。
平日里苏音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与敏雯她们说说笑笑,好似并不在意,然而夜里梦见他时,醒来后,那种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格外令人崩溃!
然而这后果是她咎由自取的,根本怨不了任何人,寂夜无月,室内静茫无声,怔怔的望着灯罩内跳动的微弱烛火,苏音的心被遗憾侵蚀啃咬着,疼得几近窒息……
事实上,近几个月的福康安一直往返于京城和缅甸,只因傅恒在战场患病,九月底,福康安奉皇命,再次启程前往缅甸,来回跑趟的他几乎不曾停歇过,一直在路上奔波。
年底终于打了胜仗,缅军支撑不住,奉上乞降书。
傅恒不愿给敌军喘息的机会,准备直捣他们的老巢,奈何缅甸多瘴气,诸多将士染病身亡,广廷认为不该再让将士们冒险,遂趁着傅恒病重昏迷时接受了缅军的投降。
待傅恒醒来,一切已成定局,纵他再愤恨,再怎么指责广廷也于事无补。
捷报传至京城,乾隆即刻召傅恒回京,傅恒认为那边还有许多善后事宜,以及重要章程需要制定,是以他一拖再拖,迟迟不肯动身。
已近年关,乾隆再派福康安前去,亲自传达他的旨意,那拉氏亦忧心夫君的病情,叮嘱儿子定要尽快催促他阿玛回京。
腊月飞雪,福康安冒着严寒第三次出发,不畏风雪的他一路疾驰,终于在正月下旬赶至缅甸,将皇上的圣旨与母亲的家书同时奉上。
彼时傅恒的病情稍稍有所好转,他又开始忙着处理公务。
大冬天的,骤见儿子的身影,傅恒难免意外,“你这孩子,怎的又来了?”
“还不是因为阿玛您不遵圣旨,皇上才又派孩儿亲自来请您。”
圣旨上的话,无非就是那几句,催他回京,恭迎罢圣旨之后,傅恒又打开夫人的信,看了两行,他不禁笑出声来。
只因夫人说了,若他再不回去,就让他以后都睡书房,不准再回寝房。
这都老夫老妻了,夫人居然还拿这事儿恐吓他?傅恒摇头苦笑,好在此地的事已忙得差不离,其余的交给下属去办即可。
于是傅恒再不推诿,两日后带着儿子一道踏上回京的路途。
念及父亲抱恙在身,福康安不似先前那般赶路,放慢行程,直至三月底才回到京城。
那拉氏一见到丈夫,顿时泪如雨下。走的时候人还精神奕奕,不过一年的光景,竟如此憔悴,整个人瘦了两圈,面上再无神采。
偏他还笑着安慰她,说他已经好多了。
那先前岂不是更严重?想来他在缅甸定然吃了不少苦,可他怎就不肯早些回来医治呢?
“临走的时候你还跟我保证,说会顾念家人,以自己的身体为重,一到战场你就浑忘了自个儿的承诺,若非瑶林去接你,你还不打算回来是吧?”
那拉氏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忍不住数落了几句,傅恒赔笑道:“我这不是平安归来了吗?也算没有辜负对你的承诺。”
这人是回来了,可他的身子却拖垮了,那拉氏如何高兴得起来?
即便忧心,她也不愿在傅恒面前表现出来,更不舍得再埋怨他,好言好语的鼓舞着,
“在缅甸我管不着你,如今回了家,你可得听我的,好生在家养病,朝中之事自有其他的官员操持,你莫再管了。”
傅恒哪敢犟嘴,附和连连,生怕夫人一恼,将他赶至书房去。
乾隆忧心傅恒的病情,又派两名太医过来为其诊治。
这半年里,福康安一直有差事在身,忙着赶路时,他顾不得那些儿女私情,如今回了家,只在宫中当差,闲暇时,他难免又回想起一些旧事。
这日傍晚,他本该乘坐马车回府,却让车夫驾车到丰盛胡同。
马车就停在胡同口,福康安掀帘遥望,眸光迷离间,仿佛又看到那道倩影浮现在胡同中。
即使过去了那么久,她的声音依旧清晰的回荡在耳畔,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楚。
“我才不是姑娘,我可是良家少年!”
“我若真不想理你,又岂会在你面前说话?”
“你似乎……对姑娘家很了解?”
“它的眼睛红红的,不如叫它雪兔吧?”
一字一句,印刻在心底,半年的光阴仍未将其冲刷干净,究竟要到何时,他才能忘却这一段孽缘?
保庆见状,忍不住提议,“爷,要不奴才去找青枝姐姐……”
找了又有何用,依照苏音的性子,定然不肯再见,与其被拒绝,倒不如别去尝试,
“不必。”
放下车帘,收回视线的福康安憾然闷叹,闭了闭眼,疲声吩咐道:“回府。”
主子性格强硬,他不准之事,保庆哪敢擅作主张,唯有遵他之意,拐弯回府。
四月初,广廷之孙那彦宝周岁设宴,苏音作为亲眷,随母亲和堂姐等人一同去赴宴。
拜见过长辈之后,姑娘们到后院闲逛游玩。
游廊曲折,绕花接木,一众贵女们皆在品赏盛开的海棠与杏花,还有人吟诗颂词,好不热闹。
苏音兴致缺缺,默默跟在身后,反正她在外人面前还是个哑巴,只管听她们说笑即可,不必发表什么感想。
敏雯对诗词没兴致,她最喜欢在这样的场合中暗暗欣赏美男子,兀自琢磨着,哪个才是她将来的夫君。
目光扫视四周,眼尖的她瞧见一人,立时去拉苏音的衣袖,偏头小声道:“哎?那不是福康安嘛!”
苏音下意识抬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相似小说推荐
-
穿越后我成了鉴茶达人 (七月不噘嘴) 2021-05-12完结1701506科研实验出了意外,从小品学兼优,出类拔萃,外貌清风霁月,被称为“别人家孩子”...
-
穿到三千小世界里当炮灰 (时初四) 17KVIP2021-02-03完结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总是被天道偏爱,万中无一,金手指满满。直到他们遇到苏千寻。溺爱,懂?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