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那双白玉般的小脚颤悠悠地踩在冰凉的地上时,南沚才不悦地蹙起眉头,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就将木莲抱了起来。
“我……我……”
木莲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他总不能说她不见了,他担心她吧!
“鞋袜莫不是已经装不下你的脚了?”
南沚语气不善,可话里的关心却是不言而喻。
“不……不是。”
木莲耳尖一红,忙垂下头去,再也不敢看她。
从小就是这样,但凡她恼了,他总是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儿。
“我饿了。”
本以为南沚还要再说些什么数落他的话来,不想却是说她饿了。
时辰不早了,木莲也因着自己的晚起羞愧不已,脚一碰到鞋子就立马趿拉上,也顾不得穿好就往外跑去。
“我先去烧水,服侍你洗漱,然后就去做饭。”
那样一个贵家公子,只不过数月的时间,做起这些个下人的事情来,竟是如此利落。
不知他受了多少苦,才适应成这般模样。
站在门口瞧着,南沚忍不住向前走去。
“我来替你烧火。”
也不嫌脏,南沚撩起衣摆就坐在了灶膛前,顺手填进去一把柴。
“我来就是,你快快出去。”
女子远庖厨,他又岂能让她做这些?
木莲越发相信,南沚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过去的南沚最是喜洁,何时会做这些事情?
“你我妻夫,本就该同甘共苦。”
南沚此话一出,木莲惊得张大了嘴巴,手中的木勺也应声落地。
同甘共苦?
她莫不是忘记了,自己早已被逐出南家,再也不是她的夫了……
南沚像是没看到似的,眼皮也不抬一下,依旧摆弄着灶膛里燃着的柴。
匆匆服侍南沚洗漱,木莲随意地抹了把脸又赶忙去做饭,他怕孩子待会儿醒了,耽误了时辰,饿着了南沚。
“我来给你烧火。”
南沚又跟着进了灶房,眼瞅着她就要坐下,木莲无奈地抽了抽嘴角。
“要不,你到屋里坐着,我担心云儿要醒了……”
不知该如何劝她,木莲只好搬出孩子,因为他能够感觉到,她待念云的好做不得假。
想到那个娇娇软软的粉团子,南沚忙站起了身,那可是与她血脉相承的孩子啊!
许是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又或许这是南沚千年以来的第一个孩子,她对南念云的喜爱绝对发自真心。
见南沚离开,木莲才从一旁的柴堆里扒拉出一个盖着灰色麻布的破筐来。
从里面翻出一个大番薯,木莲拿在手中掂量着,想到南沚刚刚捂着肚子喊饿的模样儿,木莲一狠心,又从里面拿出一个来。
屋角处有一口小缸,那里只有一瓢米,这是木莲这段时日里省吃俭用攒出来的,因着他奶水不足,所以平日里会给南念云煮些米汤果腹。
木莲过去舀出小半碗米来淘洗干净,又将红薯去了皮,切成小块,和雪白的米粒一起煮进锅里,待米香味伴着红薯的香甜一起传出时,木莲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如今这般情境,能为南沚熬一碗红薯粥,便是他的全部了。
木莲边烧火边担忧,自小便没吃过这些粗鄙东西的南沚怕是会吃不惯吧!
若是她不喜欢该如何是好?
听张伯说,出了门街角处就有卖包子的,若是她实在咽不下去,他便出去为她买两个肉包子来,总不好饿着她的。
木莲已经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即使知道今日里出了这道门会给自己日后的生活带来无尽的困扰,他还是愿意为她冒一次险。
南沚并不知木莲的想法,此时的她满眼都是那个肉乎乎府小团子。
小人儿睡得正香,娇嫩的小脸上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垂下,别提多好看了。
一想到这样好看的粉团子被那个挨千刀的“南沚”害得惨死,南沚就忍不住想要爆粗口。
南沚越看越喜欢,恨不得立时将这一大一小接回南府才是。
只是想到自家那个爱女如命的父君,南沚又头疼起来。
依着上官汐的性子,怕是很难再接受乔昀,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行。
在没有主意之前,南沚并不打算将他们带回府里。
若是上官汐心里的问题解决不了,乔昀父子的日子便不会好过。
只是这里也实在太过简陋了些,她的夫君和儿子怎么可以一直住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呢?
南沚打算回去后便替他们寻个好些的住处,最好离平南王府近些,这样也方便她随时来看他们。
在这个女尊男卑女强男弱的世界里,一个男子带着个刚出世的孩子很难过活。
“殿下,吃饭了……”
木莲站在门口,盯着那个发呆的女子瞧了许久,才不舍地出声唤道。
怕是用了这顿饭,她便又要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了吧!
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堡垒又要一点一点的崩塌,木莲心中忽然痛了起来。
只是不好在那人面前发作,他便咬牙强忍着。
起身来到桌边,看着桌上只有一个碗,南沚不解地看向木莲,心中好奇不已。
莫不是女尊国里还有什么其它的规矩……
第九章 我吃过了
难道是……男女不同席?
可他们连孩子都生了啊!
又或者是……他要服侍她用饭?
可只有这么一碗米粥,也用不着大费周章地服侍啊!
“我……我吃过了。”
看出了南沚的疑问,木莲忙躲闪着她的目光,生怕她看出自己的不自在来。
南沚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未多问,直接坐下来端起了碗。
要说她的见识也不算少,只是还未用过如此“寒酸”的早饭,只那碗冒着热气的红薯粥,连一块配着下饭的咸菜都没有。
南沚在吃食上并不挑剔,再加上这爱心粥是自己心仪的男子所做,吃到肚子里也是暖滋滋的。
咽下最后一口粥,南沚才不舍得放下筷子,站在一旁不停揪着手指的木莲忙上前去收拾碗筷。
孩子还没醒,南沚也没提要离开的话儿,木莲便抱着碗筷出了堂屋。
那离去的身影太过瘦小,南沚忍不住又蹙起了眉头。
便是那些个为了保持身材日日不食油盐的明星也瘦不到这般地步吧!
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床里的孩子,南沚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偷偷跟了出去。
她绝对不相信,这个熟读诗书,自小被当做世女君来培养的男子会先于妻主一步用饭。
只是,南沚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直到那抹瘦小的身影蹲在角落里偷偷喝水的模样儿映入眼帘,南沚才心疼得红了眼眶。
木莲抱着碗筷进了灶房,从锅里舀出一瓢热水来盛到碗中,涮了涮碗边上沾着的米粒,才抱着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轻轻拭去嘴角的水渍,木莲缓缓起身,只是眼前的眩晕还是让他差点儿栽倒在地。
这眩晕感已经伴随他两个多月了,只以为是月子里没将养好,过些日子就无事了,不想现在这种感觉愈发严重了。
一双温暖的大手扶住小人儿瘦小的身子,木莲暗道一声不好,自己这样狼狈的模样儿被她瞧了去,她怕是要更加厌恶于他了吧!
厌恶自己也便罢了,只是莫要连累了念云才好。
就算南家不认他是南沚的夫君,可念云却实实在在是南沚的长子啊!
那身子落在南沚怀中,南沚不费什么力气就将他抱了起来。
这轻飘飘的感觉让南沚更加坚定了要带他离开的决心,就算上官汐暂时不能接受他们父子,她也不能再将他们留在此处了。
想来以南沚平南王府世女的身份,名下自是有许多私产,总能腾出一处院子来给他们。
木莲眼前的黑暗逐渐散去,抬眼便瞧见了那人紧绷的下巴和紧紧蹙起的眉头。
木莲小脸儿一白,本就紧张的心又揪了起来,这样狼狈的他应该让她厌倦了吧!
她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啊!
又怎么会喜欢一个喝刷碗水的男人呢?
南沚将木莲放在床边,拿过一旁的斗篷盖在他身上,手上的动作极其温柔,脸上的神色却不甚好看。
木莲也顾不得害怕,只是紧张地盯着她,不知她要作何。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木莲一惊,这才想起昨日里张伯送来的衣裳还未洗完,挣扎着就要下地。
南沚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吓得木莲又缩了回去。
“你在屋里坐着,我去瞧瞧。”
南沚按住木莲的肩膀,用眼神威胁道。
木莲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不敢反驳。
张家夫郎在院外等了许久都不见木莲出来,怕是他们父子出了什么事儿,急得不住地拍门。
直到看见院子里走出一个俊美的华衣女子,张家夫郎才讪讪地收回手,莫不是自己扰了木莲的好事儿?
也不怪张家夫郎如此想,就南沚这样的长相和气度,谁也不会将她当做是登徒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