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如果纪少瑜不是太子,扪心自问,大抵会为一个灵动清澈的姑娘动心吧。但皇庭之内,真的有那样的姑娘吗?
太子摇摇头,重新沉浸在公务上。
……
暮色四合时分。
太子这一忙,废寝忘食,守候在外的宫人等候许久不见太子用膳,犹豫良久一位内侍叩门。
“殿下可要用膳了?”
太子这才从堆满的案几中抬头,他刚要出去,又转身取出一只锦绣袋子,解开红绳,取出一勺鱼食,撒入水中。
时九柔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去衔住。
“少瑜哥哥是忘了今夜的约定了?咿,戌时将至了,少瑜哥哥还未用晚膳吗?”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窜了出来,时九柔闻声望去,居然是小国师立在门口,行了个礼。
太子哎了一声,才道:“孤忙晕了头,忘记今夜小国师要为孤除煞。”
这是一个习俗,若出了远门,归来时最好请一位天师门徒来除煞。举国最厉害的天师是国师,次之便是他徒儿小国师了。
小国师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变得郑重,咬咬牙,又行了个君子礼,一本正经地道:
“少瑜哥哥!我虽然一贯敬重你,但……在追求凌姑娘的事情上,请你与我公平竞争。”
太子:……什么?
太子抬眼,只觉得饿出了幻听。
第7章 “这鱼,懂得还挺多的。”……
时九柔就在琉璃鱼缸中,看着太子脸上的肌肉肉眼可见地僵硬了片刻,抽动嘴角,话似乎是从薄唇里挤出来一般地反问小国师。
“你在说什么?”
小国师古怪地看了一眼太子,是他方才说得不够清楚么,他心底一片坦荡,自然没有想偏了去,只当太子真是饿晕了没听清楚,于是又端端正正地行了一遍君子礼。
“少瑜哥哥,我说,请你与我公平竞争凌姑娘。”
时九柔看看小国师一脸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神色,再看看太子愈发凝固的表情,心底爆发出一阵大笑。
绝了!
东宫里原本还残留着落寞孤寂情绪的余韵,小国师一出场,仿佛连背景音乐都变得沙雕欢脱起来了。
只是当事人太子,委实如鲠在喉,又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得不上不下。他其实很想甩一甩袖子,跟面前这个憨货说,凌绮雯孤送你了,孤不要了!
但偏偏不能。
他脸皮都不动了,不阴不阳地看着小国师,直看得小国师越来越茫然,才动了动嘴,吐出一句:“小国师觉得孤会暗地里使些什么龌龊手段,不妨说出来听听,让孤学习学习?”
时九柔撇撇嘴:两个憨货!
小国师一愣,渐渐从太子冷淡的语气中回过点味儿来,一丝委屈涌上心头,道:“少瑜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子很不想理他,为了迫使自己冷静,也为了让小国师冷静冷静,他转身回到桌边,给自己添了杯茶水,也给小国师倒了一杯,并抬手示意他喝。
“茶怎么样?”
“啊、好茶。”
时九柔:噗……好茶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
甩动鱼鳍,时九柔默默为太子鼓了个掌,虽然她两只鱼鳍并不能合在一起。
太子没再说话,放下茶盏,手指在琉璃鱼缸壁上轻轻一戳。
时九柔默契地钻过来隔空蹭过他的指尖,顺便又感慨了一下他的指甲圆润干净,泛着一瞧就很健康的粉色光泽。
太子垂眼看了看时九柔摇头摆尾的小可怜模样,心情才算恢复过来。
他面无表情地道:“小国师已经十六了,以后不用事事都与孤说。”
小国师穿得仙风道骨,实则底子还是个少年人,闻言面皮微红,心里却暗暗鼓劲,他定要叫凌姑娘见到他的真心,要对她好。
“走吧。除煞后孤再回来用一碗……鱼滑粥便可。”
东宫有个厨娘,鱼滑粥做得很是鲜美,太子本想说绵绵红豆沙羹的,却又鬼使神差地看了眼琉璃鱼缸里的时九柔,临出口的话便改了。
唔……她听得懂孤的话。
太子如是想。
果不其然,时九柔立刻作出摇尾乞怜的小模样,嘴却鼓鼓的。
太子对着鱼缸笑了,改口道:“那还是红豆沙羹罢,香甜可口。”
缸中的鱼立刻就活蹦乱跳起来。
太子心情大好,对她的即时反馈很是满意。
小国师见太子目光柔和地对着一条鱼喃喃自语,心里想:少瑜哥哥对鱼都能笑的如此和善,对他怎么便那样冷淡。师父说得没错,这皇宫里的人,果然是与他们圣清山上的不同。
太子晾了小国师片刻,愉快地逗弄了时九柔好一会,终于要跟小国师出门了。
这时一位内侍又来通报,太子抬眼以目光问询,内侍道:“皇后娘娘宫中一位叫妆香的掌事姑姑失踪了,莨大姑姑来问咱们宫里是否有人知晓妆香姑姑的下落。”
太子眯着眼,道:“这种事你们且去处理便是。”
时九柔却不能平静,她一听妆香这个名字,立刻想起来原书中一段剧情。
因为原书是凌绮雯大女主搞事业的剧本,她自然也有古早女主的一个金手指,那就是本书中但凡有点特色的男角色,都会围绕在她身边,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她所使。
所以凌绮雯身边,并不只有太子和小国师两个男配,比如说还有一个屡屡帮她,最后为她献上性命的一个太监,周定鹤。
周定鹤是皇后小鎏氏的爪牙,却叛变了凌绮雯,成为她的不二之臣。他偏执阴狠又自卑,愿意以萤火之辉、一身残骨给凌绮雯铺路,竟还赚了时九柔看书时的一把眼泪。
而如果回顾时间线,这会应该是凌绮雯和周定鹤刚搭上的时候。
他们有一次在皇宫相会的时候,恰巧被小鎏氏的一位名叫妆香掌事姑姑撞见。凌绮雯惊惧之下,周定鹤心生怜惜,亲自出手解决了妆香,并因嫉妒,将嫌疑引到了太子的身上。
这无疑加重了小鎏氏对太子的不满。
时九柔现在是太子的鱼宠,受太子庇护,虽然还是害怕他哪一天会将自己送给心狠手辣的凌绮雯,但毕竟不知道哪天才能恢复法力,当下还是要依靠太子。
况且太子的身边有充沛的潜龙灵气,极大地帮助她疗愈内伤。
时九柔真香了。
她幽幽地叹口气,太子与她现在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太子倒台,她估计真要被做成鱼片汤了。
只是为什么她要考虑这么复杂的事!
时九柔摇摇尾巴,忧愁地吐出一连串泡泡,在泡泡的倒影中看见自己金粉交错的好看鳞片。
她现在分明只是一条鱼呀。
为什么要为难鱼鱼呢。鱼鱼不可爱吗!
论一条丧失法术且知晓剧情、但离不开水、又不能说话的鱼儿如何奋力自救。
就在内侍犹豫着如何开口的时候,小国师睁大了一双好看的眼睛,伸出手指指向琉璃鱼缸,口中还惊讶地说着:“少瑜哥哥,你、你的鱼!”
“什么?”太子微皱眉头,也回头看向时九柔。
只见时九柔咬出一根长长的水草,头顶着那根水草,安详地仰着肚皮躺在一堆造景的玉石上,不住地翘起尾巴指向头上的水草。
那草、那石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绿!
太子抽动嘴角,小国师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太子,眼神难得地复杂了起来。
内侍不敢说话,想着是不是该通传小厨房明天烧鱼。
“咳咳,少瑜哥哥,你这条鱼……”小国师抿了抿嘴巴,小心翼翼地缩回手指。
太子对上他的目光,用一个更加悲悯的表情回报他。
憨货,要真是绿,那也是我俩一道。
时九柔望着天,横竖她已经尽力了,带不带的动就全看太子了。
毕竟她只是一条热带鱼。
小国师慢一拍地反应过来,脸色一绿,走到时九柔面前,不可置信地说:“你什么意思?”
时九柔并不理他:憨货,还看不出来吗?你要我怎么回你,你对一条鱼有什么期待,亲亲?还是不会说话的那种。
内侍眼观鼻鼻观心,待空气中的尴尬淡去一些后,才毕恭毕敬地道:“莨大姑姑说,服侍妆香姑姑的药莲禀报,今日下午妆香姑姑神色异常,还不停张望东宫的方向,黄昏便不见了。最后见到她的人也称,妆香姑姑是朝着东宫来了。”
太子明白了。一宫掌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凭空消失了不说,还留下了于东宫不利的话柄,这是有人要挑拨他与皇后娘娘的关系啊。
在这个节骨眼上。
只要他有一举一动,那就是对小鎏氏怀孕不满,一顶帽子扣下来,必要引起圣心不悦。
“封查东宫,请莨大姑姑进来搜人。你全程跟着。”太子吩咐内侍,并对小国师道,“除煞明日再说,今日小国师先与孤去探望皇后娘娘。”
时九柔一脸欣慰地看着太子。
不愧是你!
太子眸光中带着追索之意,看向时九柔,语气有些难辨。
“你说凌绮雯与这件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