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求有些奇怪,但李承望也不敢反驳,听话地抬起头,皇帝年轻俊美的容颜也映入了他的眼帘。
李承望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皇帝的好容貌,这他早就有所耳闻,而是这号容貌看起来竟有种说不出的眼熟。
他确认自己之前从未见过皇帝,可这眼熟的感觉也不是假的,李承望绞尽脑汁地思索了起来。
在他偷偷打量顾珩时,顾珩也在打量他。
这个他血缘上的,弟弟。
只消一眼他就知道,他是与他完全不同的,还带有一丝天真气的小少爷。
他们当然完全不同。
即使遭了这一番罪,小少爷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紧张和困惑。
李承望正在使劲想着这眼熟的感觉从何而来,就听见了桌后的皇帝如玉器相击般的声音,声音很好听,可说话的人似乎存了一份犹疑:“......你娘,对你如何?”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让李承望这下完全摸不着头脑了,他脸上是满满的不解:“回陛下,我娘当然是对我很好了。”
当然很好。
顾珩自嘲一笑。
他还想听见什么答复呢?她恨得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他。李承望是她和他丈夫的儿子,她当然会对他好。
顾珩已经失去了再问下去的勇气。
他开门见山:“朕会放了你。”
“啊?”皇帝的思维太过跳跃,李承望根本跟不上,但是天大的馅饼掉在脑袋上,李承望还是条件反射地激动了,“真的吗陛下!”
一旁的李德福忍不住皱了皱眉,清咳了一声。
李承望丝毫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亮晶晶的眼睛满是惊喜地望着顾珩。
顾珩移开视线,不想再看他:“朕会找人带你出京,去和......你母亲会和。”
“母亲”这两个字被他说得轻而又轻,然而李承望还是很准确地抓住了重点,喜出望外:“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好了。”顾珩不愿再说,“退下吧。”
然李承望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眼见着皇帝似乎心软他立刻就顺杆爬,期期艾艾道:“那个,那罪臣的父亲......”
“李博远勾结平南王,谋逆作乱,罪无可赦。”顾珩冷冷道,“趁着朕的耐心还没有耗尽,快滚。”
“是,罪臣知错。”李承望被他骤然冷厉的面色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这位天子根本就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讷讷就要退下。
“等等。”顾珩忽然叫住了他。
李承望立刻停下,恭谨地准备听他吩咐。
然而皇帝却没有出声。
许久,他才道:“罢了,退下吧。”
他想说:你要孝顺你母亲。
可是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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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梨焦急地等待着顾珩。
他要见李承望。燕梨意识到顾珩这是很有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这让她反而不敢主动去找他。
她不知道顾珩已经知道了多少,如果他知道了全部真相......燕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不敢想象,这对于他来说是多么大的冲击。
正在燕梨焦急不已时,门外传来了抚月的声音:“参见陛下。”
燕梨瞬间跳起来,急忙迎出去:“阿珩!”
他步履飘飘,身边一个人也没带,似乎是刚刚洗浴完,长发披散,犹带着浓重的水气。
燕梨怔怔望着他,竟只说出了一句:“怎么不擦干头发。”
顾珩一句话都没有说。
燕梨拉着他的手,拽着他坐到床边,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子为他慢慢擦拭长发。
他乖顺的一动不动,可依旧一句话都不说。
“是沐浴了吗?”燕梨没话找话。
“嗯。”顾珩终于开了口,声音低低的,“我想把自己洗干净一点。”
燕梨心中重重一沉。
他这是......都知道了吗?
她开玩笑一般笑了两声,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容有多僵涩:“阿珩一直都很干净啊,怎么突然洁癖了?”
很无聊的玩笑,两个人都笑不出来。
“阿珩,”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我说。”
“阿姐永远不会讨厌我。”他答非所问,似乎是问她要一个答案,又似乎只是让自己更确信一些。
“我当然不会讨厌你啊。”燕梨急忙道,“我喜欢你呀,阿珩。”
顾珩猛地抬起头:“这是阿姐第一次说喜欢我。”
“但不是最后一次。”燕梨柔声道,“以后喜欢你的每一天,我都会大声告诉你。”
顾珩抱紧了她,整张脸都埋在她的腰腹间。燕梨抚摸着他依旧微湿的长发,又重复了一遍:“阿珩,我喜欢你呀。”
顾珩悄悄红了眼眶,有这样一句话,那他来到这个世上也不算是全然的错误了。
“阿姐,”他闷声闷气地,“陪我喝点酒,好不好。”
燕梨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有些情绪,总是要发泄出来的。
夜幕降临,两人相对而坐,石桌上放着一壶酒。
星星很亮,在燕梨的时代已经看不到这么亮的星星。
可是美景注定被辜负,顾珩倒满了一杯酒,一仰头便喝了个干净。
这喝得实在是太急,燕梨强行压抑住了自己阻止他的冲动。借酒消愁并非全无道理,或许只有醉了他才能把心底的苦都发泄出来。
顾珩一言不发,酒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没一会儿一壶酒就被他喝完,他大喊道:“李德福!再拿酒来!”
新上来一壶酒,他依旧是这样喝。
“阿珩!”燕梨终于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腕,“你喝得已经够多了,你心中有苦,你说出来好不好?”
“我不是心中有苦。”他摇头,“我只是......终于解开了多年疑惑。”
他笑起来,眼角却有泪水滑落:“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他明显已经有了醉意,脸颊上浮现出红晕:“阿姐,你说......一个人出生就是有罪的,他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身世。”燕梨沉声道,“所以不存在有人出生就有原罪。”
“是吗?”他吃吃地笑,忽然又问,“阿姐,你可怜我吗?”
“我心疼你。”她回答。
“心疼......”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
“可是我的亲生父亲是个强污女子的畜生。”他抬起头,眼眶处通红一片,“这样的人也值得被心疼吗?”
“阿珩!”燕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不是你的错,你记住,那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好脏......”他茫然道,眼睛越发红了,“我这么脏,却还是卑劣地想抱紧你。”
燕梨先一步抱紧了他。
“脏的是那个畜生。”
“我身上流着他的血。”
“每个人往上多数几代,都难免有几个人渣,难道人人都脏不成?”
“阿珩,你什么都不能选择,可最后你才是受苦最多的人,你不需要为那些你不能控制的事感到抱歉,你明白吗?”
“她恨我。”
“我爱你。”她说,“阿珩,我爱你。”
第59章 “疯狂”
“我爱你。”
顾珩瞪大了眼睛, 用被酒气熏蒸的不大清醒的脑子仔细地分辨着这三个字的意思。
她俯身过来,贴着他的耳朵又说了一遍:“我爱你。”
“想到世上有阿珩这样一个人, 我就觉得又开心,又幸福。”
她在告诉他,他的存在并非是一个令人厌憎的错误,而是另一段让人心折的相遇。
因为,我爱你。
“爱”这个字分量极重,燕梨过去的人生中总是在回避这个词,她不喜欢这个字眼在自己的口中沾染上轻薄的意味。
她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也说不出这句话。可当这个字真正出口的时候,却又是那么的轻易、自然,就好像她已经在唇齿中斟酌琢磨了许久, 所以稍稍一放松它就不小心地溜了出来。
她心中仿佛有大石落地, 情不自禁地又重复了一遍:“阿珩, 我爱你。”
三声“我爱你”。
顾珩被酒精麻痹的神经以燎原之势灼灼燃烧起来, 他扣住燕梨的脸庞,滚烫的亲吻狂烈地落下。
他是如此沉醉, 又是如此清醒,二十四年的人生中从未如此刻一般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活着。
热烈的, 幸运的, 活着。
酒精唤醒了他浓烈的欲望, 也赋予了他前所未有的胆量,顾珩的亲吻如雨点般落在燕梨的脸颊、眼睛、鼻梁、唇瓣,他狂热地亲吻着她,像是在倾泻痛苦, 更像是在发泄幸福。
“阿姐......”他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他没说出一个字唇瓣都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唇, “我终究还是幸运的,对不对?”
我终究还是幸运的,因为我遇到了你。
“是。”燕梨的声音有些沙哑。
顾珩勾起了一个无声的笑容,再次俯身激烈地亲吻她。
他的吻顺着脸侧移至脖颈,燕梨的下巴高高抬起,他的唇去往哪里,哪里便激起一片酥麻,她情不自禁地抓紧了他的头发,断断续续道:“你,你先别......回,我们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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