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绝大多数家庭来说,男人去玲-珑火塔厂干活,赚到了纸币后能去夕夕农场买到粮食与棉花布匹,还能去夕夕渔场买到鱼肉,也可以去夕夕牧场买到其它肉食,再加上自家屋子里搭的一个小棚屋能够种一些蒜苗小葱和小青菜,日子也能支棱着过起来,不会比之前差多少。
对于夏家庄来说,往来的游商一到,那便是赚银两的好时节。房子打扫出来,晾洗干净的被褥铺进去,屋子里的火炕烧上,再把自家买的玲-珑火塔也给罩上,哪怕屋子已经因为闲置太久有些阴冷,也能在半个时辰内变得暖烘烘一片。
那些手艺好的婆娘们也拿出了看家手艺,又是炒菜又是炖汤,让那些外地来的游商吃得好喝的好也住的舒坦。
这么好的待遇,游商们花的钱自然不少,不过对于靠倒腾货品赚银子的这些游商来说,投宿打尖都是小开销,自己在大冷天里出来一趟,不吃点好的住个好的,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一路上吹的冷风受的冻?
以夏家庄为中心,路越来越好走,夏家庄里的好些人家都重新修了房子,玲-珑火塔成了标配,许多人家还在存放粮食的屋子里设了小棚屋,或是种些菜蔬,或是养几只鸡,日子虽然难,但总算是能过顺了。
有些地方原本就比东鲁之地冷,哪怕是下了这么久的大雪,对于那些人来说,也只是冬天变得长了些,并不会太影响生活。从那些地方来的游商就把那边的生活经验带到了东鲁之地来,给东鲁之地添了不少的新气。
入了五月后,下雪的次数渐渐减少,太阳也开始天天露面了,只是天气依旧冷着,不是之前那种冻入骨髓的冷,稍稍缓和了一些,与往年的冬天差不多,屋子里点的炭石稍微少一些也不会觉得太冷,衣服也无须里一层外一层地穿棉衣了。
夏晚棠给全家换上了薄款的羽绒服,还特地给正是闹腾年纪的李知岩做了两件羽绒背心。
朝廷吏部的任命文书就是在这个时候下来的,大概意思是,经过一轮的考评制,临江县赈灾官李淳奕表现优良,升任为清平府赈灾官,正六品,朝廷希望李淳奕能够再接再厉,为老百姓谋福祉,带领老百姓度过此次危机。
除此之外,远在西边的天-朝盛唐也派出了使臣,跟随来临江县拿货的游商一起。
天-朝使臣想来找夏晚棠与李淳奕取取经,一则是为了学习棚屋种植工艺,二则是想要找夏晚棠打听打听,同夏晚棠有往来的那位天-朝商人究竟是哪家商行的话事人,为什么不帮着盛唐天-朝?
难不成是看上了那李淳奕之妻夏晚棠?不应该啊,听闻那夏晚棠就是一寻常农家女,虽然半路发了家,但也不至于入了那神通广大的商人之眼。
第87章 狗屎运 这样的使臣,当得实在失职。……
天灾之下, 安有完卵?各地都受到了大灾,但较之于绝大多数地方,临江县已然算是顶好的。
关于李淳奕会升官这事, 夏晚棠心里早有准备,但她并未想到还未到半年时间, 吏部的文书就下发下来。
文书都下发了,哪里还能退?摆在李淳奕面前的只有走马上任这一条路。
夏晚棠见李淳奕或多或少都有点患得患失,便为李淳奕打气道:“李四,你放宽心就是。眼下的清平府不也平平安安么?你上任之后,都不需要做什么, 只要循着上一任赈灾官的想法, 把路给修好, 再将你在临江县这边总结到的经验应用到整个清平府去, 定能把清平府的赈灾一事做好。”
“而且若是放在往年,眼下定然已经入夏了,就算这天灾过不去,落雪的次数也是要比之前少很多的。你想办法将赈灾粮弄下来,不要让老百姓遭了饥荒,这一年就平平稳稳过去了, 莫要太过忧思伤神。”
李淳奕怀里掂着自家胖崽儿, 逗弄了几下,将胖崽儿身上没系好的领口扎好,问夏晚棠,“可我若是去了府城,晚娘会同我一起去吗?我有些放心不下晚娘你……”他看了一眼怀里的胖崽儿,见胖崽儿一脸不高兴地噘着嘴,又补充了一句, “也放心不下知岩。”
胖崽儿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意。
李淳奕又说,“知岩虽然还未到开蒙的年纪,但我听闻一般一岁多两岁大的崽儿都可以识字了,到了三岁时,若是认不全百家姓,多半是要被同僚笑话的。我是农家出身,等到了七八岁才开蒙,那是因为条件不允许,如今知岩衣食不愁,样样都是顶好的,自然不能像我当年那样,应当让他开始蒙学了。”
胖崽儿脸上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了下去。李淳奕这并不是简单说说,而是已经付诸于实践了,他最近就在教胖崽儿怎么握笔,只是胖崽儿手上的劲儿还小,抓不稳笔,反倒容易弄得自己一身墨汁,给陈嬷添了不少事儿做。
夏晚棠看李淳奕双眼放光地在胖崽儿身上做规划,欲言又止几次,最终还是没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任由李淳奕去想去做了。
反正就算李淳奕逼着胖崽儿念书识字,那也逼不到她头上,而且多念一些书多识一些字,年少的时候或许吃力些,但半生受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至于夏晚棠自个儿,她没想着让李知岩当什么大官,她只希望李知岩能够安稳顺心地长大,把日子过好,做一个富家翁。
有道是‘高处不胜寒’,非要爬那么高有什么用?
都说伴君如伴虎,在寻常的县城小郡做一个富家翁,一辈子清闲自在,也不愁衣食,日子多好过,何必挤破头挤到那朝堂之上,整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过日子呢,万一什么时候头脑不清醒犯了错,或是站错队陷入政治斗争中去,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死的,说不准还会连累全家人跟着遭殃,老祖宗的名声被败坏,往后数代人也别想抬起头来。
读书是好事,靠科举步入仕途却是福祸相依。走好了平步青云步步高升,走差了阴沟翻船只能下辈子再见十八年后又是一条科举好汉。
若是家境贫寒,这样放手一搏确实是一条好路,搏出个名堂就光宗耀祖光耀门楣,若是搏不出头,这样平淡无奇的日子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可对于家境不错的人来说,总得在已得和未得之间做一个权衡。
夏晚棠不想太过干涉李知岩的选择,若是他一心想要走科举路,那就走,人各有命,是好是坏都得自己用余生兜着,若是他无心科举,那跟着李淳奕认识一些字,跟着她学一些生意上的东西,再加上她这么折腾给攒下的家底,足够衣食无忧一生。
至于李知岩的儿孙辈,那又不是她生的,由着李知岩自己操心考虑去。她又不是老黄牛,没必要把后世世世代代的路都给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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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淳奕去清平府走马上任,夏晚棠懒得来来回回往返于县城和夏家庄,索性一卷包袱,带着李知岩、陈嬷和长庚回了夏家庄住下。
白天在农场上、鱼塘边、牧场里转转,晚上回去睡个暖暖活活的好觉,时间过得飞快。
天-朝派来‘取赈灾经’的使臣乘着船直奔汴京城,拜见了宋帝之后,在汴京城内逗留三五日,便心急如焚地来到了临江县。
他在东鲁之地听说了太多关于‘天-朝盛唐’的消息,搞得他都恍惚了,仿佛他所生活的长安城并不是真正的长安帝京,而是什么野鸡小郡。
宋地之人都说天-朝盛唐遍地都是黄金,可他在长安城中生活了那么多年,金銮殿都是一天去一次,咋就没见过遍地都是黄金的景象?
宋地之人说天-朝盛唐人懂得享受,擦脸用的是软和的毛巾,可他咋记得毛巾也是这一年才新兴起的东西,之前他擦脸擦脚用的都是擦着皮肉能够止痒的麻布,莫非是家里的太太舍不得花钱用贵的好的?
不应该啊,自己娶回家的夫人有多么奢靡,他心里又不是没数。
天-朝盛唐来的那些使臣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天下有两个盛唐有两个长安了,终于赶至临江县,经由县令的引荐,他们如愿见到了夏晚棠。
那使臣一见夏晚棠就问,“李夫人,斗胆问一句,你那些稀缺奇缺货品都是从哪里得来的?莫说是从我们天-朝得来,我生在长安长在长安,而长安又是天-朝最为富庶繁华的地方,怎会不清楚天-朝有没有这些物事?绝对没有!原先我从天-朝来宋地,感觉宋地处处都不如天-朝,可如今再看,宋地俨然已经……在许多地方比天-朝更繁华。”
“我听闻其他人说李夫人是因为认识了一位天-朝盛唐来的商人,所以才得到了这么多稀缺的好物,可据我所知,我们天-朝都不曾有这些好东西,更枉谈有天-朝商人带来宋地贩卖了,不知李夫人能否引见一下?”
夏晚棠微笑道:“不能。”
你一个天-朝来的使臣,跑到宋地咋咋呼呼什么?你又不是宋地的官员,有什么好咋咋呼呼的?
再者,这些问题或多或少都涉及到商业机密,哪能这样明明白白说出来?若是这天-朝使臣的态度稍微友好些,夏晚棠或许还会耐着性子找一个容易让人相信的借口把天-朝商人的身份搪塞过去,可天-朝使臣却是这样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夏晚棠实在不想给这人一个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