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出过事,宫里各处的守卫都加强许多,断不可能出事,可面前年轻的帝王却还是派出大量的羽林卫去搜寻。
晏迟寒听了何康安的话并没有太大反应,其实他现在粗粗看上去压根没有太多紧张担忧的情绪,可只要细心就能察觉他的眉头锁着薄唇紧抿。
就好像在心口绷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扯断。
姜瑜进来的时候,晏迟寒就是这般模样,一言不发目光沉沉。她已经有了主意,面对晏迟寒时也无比的放松自在。
“陛下,臣妾回来了。”她没有恭恭敬敬地行礼,只是站在那儿就那么看着他。
元英在这时走上前,替姜瑜解释:“回陛下,娘娘在御苑望景楼看景,并无凶险。”
后面这四个字当然是一种废话,但晏迟寒也不多说什么,又或者说在姜瑜面前他又将自己的情绪很好地收敛起来。
“嗯,回来就好,”他顿了顿看向何康安,“你们都先下去。”
“是。”
何康安,元英还有绮香一并离开,殿内很快只剩下姜晏二人。
“过来。”晏迟寒率先打破沉默。
姜瑜也没有半分犹豫,径直走了过去,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纸。
上头一个字迹也无,唯有中间指甲盖一般大小的墨点,晕着边,像是墨汁滴上去的。
“陛下,外面可真冷。”
就在晏迟寒准备出声的时候,姜瑜却先一步开了口,而且还是带着些许娇憨,亲昵的一句话。
她没有太多的举动,就是裹着自己身上的斗篷,小巧的鼻尖耸了耸,就好像是在告小状一般委屈。
晏迟寒怔在那里有一瞬间的放空:“……朕让膳房熬些姜汤来暖暖。”
姜瑜走近一步,杏眼弯弯,笑意绽放在嘴角:“好。”
之后,晏迟寒“正常”处理政务,而姜瑜则搬了椅子坐在边上,端着个小碗慢慢喝着姜汤。
殿内燃着沉香,桌下又置了脚炉,她浑身暖烘烘的,很快就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去。
晏迟寒听到身侧的动静停下笔,侧头看去。一贯明亮灵动的杏眼现下紧闭着,粉嫩的脸颊因为殿内的暖意渐渐泛起红晕。
他抬手将她身上的斗篷微微撤了些,让她的脸周不那么闷热。大概是察觉到了点身上的动作,她发出浅浅的嘤咛。
晏迟寒喉间轻滚,几乎没有太多思考身子便往前一倾,一个柔软轻浅的吻落在姜瑜右眼尾的那粒红痣上。
这个地方,他想亲很久了。
*
何康安走进来换茶时正好就瞧见这一幕,自然而然他也没落下桌前男人愉悦的笑。
他无声地走进,又默默退出,走到殿外面色已然低沉。
元英正好从走廊拐角处走来,准备拿些糕点给陛下和娘娘,可抬眼就瞧见自己的师傅神色奇怪地现在殿外。
他快步走上前关切地询问:“师傅可是哪儿不舒服?”
何康安回过神来看着他,没有回答反而将他一把样隐蔽处拉去,等到站定他立刻低声问道:“这位漪妃娘娘平日里脾性如何?”
这段时间晏迟寒几乎都是让元英伺候,何康安已经很久不进寝殿了。
元英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想了想回道:“娘娘她……是个挺好的人。”
“挺好的人”这种形容实在太过宽泛,况且在这宫中谁还没有个伪装,好与不好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明。
“我问你,娘娘她可有干预过陛下的事?”何康安换了个说法,更为直接一些。
元英不明就里,摇摇头:“应该没有。”
何康安哪能允许自己听到“应该”二字,他双眉紧紧皱着:“你再好好想想!”
“……啊对了,”元英这才想起一件事,“之前抓住舒妃娘娘的事似乎就是漪妃娘娘的主意,还有沈姑娘……”
这个名字他提起还是有些谨慎:“沈姑娘出宫的事似乎也与娘娘有关。”
何康安眼中藏着不安还有莫名的狠意,他叮嘱元英:“从现在开始,你替我好好盯着漪妃,若是她有任何伤害陛下或是奇怪的举动,速来告诉我。”
元英怔了怔点点头:“……好。”
*
姜瑜舒服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床上,她睁眼看着外头一个人影也没有。
“绮香?”
很快脚步声响起,绮香的身影也循声出现在拐角处。
“娘娘,你醒了。”她笑着走进来,“娘娘可是饿了?”
姜瑜胃里确实有点空,可她却并没有立刻点头,反而问道:“陛下呢?”
明明睡前还在一处,她什么时候来床上的,她睡得这么死吗?
绮香不知她心里这么多疑问只笑道:“陛下去勤政殿了,陛下说娘娘醒来定是要饿,让奴婢一直把吃的备好。”
姜瑜嘴角抿了抿,眸子里却划过一丝笑意,她很快下床,裹得严严实实地走到桌边吃东西。
晏迟寒回来时殿外正是白天与黑夜相交的时刻,红云晕着金色的光低低地压在天边。
姜瑜正在屋里看着话本,是一本民间悬疑向的故事合集。什么小镇夜半惊叫,河边无头女尸,每一篇都渲染着恐怖的气氛,但本质上是将官府破案。
姜瑜看得入迷,手边的茶已经冷得彻底也没让人换,也因此晏迟寒突然的一句“在看什么”直接把她吓得尖叫起来。
很快殿外就立刻涌进几名侍卫,姜瑜怔怔地看着他们,也呆滞地看着晏迟寒。
“你们退下。”晏迟寒快步走至她身边,一把将她手中的本子抽.出,他看着上头“小镇悬案集”几个字松了口气。
“别怕。”他俯下.身将惊魂未定的某人虚拢在怀里,大掌在她薄背上一下又一下轻而沉稳地拍着。
姜瑜抬眸看他一眼,毫不犹豫地伸手圈住他劲瘦有力的腰,然后像是模拟过无数次一样熟练地将头靠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前。
晏迟寒稳稳当当地接住她的拥抱,但同时也僵硬地直接呆在那里,拍背的手不自觉地停住,他嘴巴动了动:“……十七?”
他差点喊出阿瑜二字。
“陛下,臣妾害怕。”
声音轻颤,有几个字音甚至被模糊地吞咽,而抱着他腰部的手没有松开半点。
晏迟寒深吸口气将手移向她的脑袋,修长的指穿过柔顺光滑的发,轻抚着像在安慰。
“这些都是虚假的,别怕。”
姜瑜摇摇头,把自己脑袋又往他那儿挤去:“不,这些是真实的案子改写的,是真的是真的!”
她话说得很急,明明是真的只能更可怕但她就是要一个认同。
晏迟寒将话本子丢在桌上,换成两只手一起抱着她的小脑袋,语气温柔低缓:“如果是真的就更不用怕了。”
“为什么?”姜瑜似乎有些不解,缓缓地从他胸膛前抬起一点点头,仰着脑袋看他,眼里掺杂着迷茫还有不安。
晏迟寒看着她带着水光的眼眸,感觉心脏被人反复揪着,他将手转到她的脸上,温热的指尖轻轻在她眼下一抹。
他道:“这说明案子都破了,那些坏人已经得到惩罚,不可能再出现了。”
他是低下头凑到姜瑜耳边说的,密密麻麻的气息撒在她的耳侧,让她心跳如鼓。
“不怕了,”晏迟寒又一次换动作,他将手往下抵在姜瑜后腰处,“我抱你去榻上,如何?”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晏迟寒也不再犹豫,一手护在腰后,一手抱在腘窝处,利落地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步伐沉稳,姜瑜的脑袋靠在他肩侧,听着“啪啪”的脚步声,意外安心。
晏迟寒将姜瑜放在床上,本想先松开她然后替她盖好被子,结果他才一松手,她整个人就像又受了一次惊般反射性地立刻将他抱住。
还是刚才在椅子上的姿势,双臂环着他的腰,用力不留半点缝隙。
晏迟寒虽然一直处在意外中,但心里的满足却丝毫不减,他揉揉她的脸,轻哄道:“你先躺下,我去将外袍脱掉,很快回来,好吗?”
姜瑜顿了顿,双臂稍稍松开一些,略显犹豫地仰着头:“那你……快点回来。”
晏迟寒看着她,笑了笑:“嗯,很快回来。”
就当他换衣裳洗漱时他脑中已经划过无数个安慰她的法子,可真当他回到床榻时,某个刚刚还在央着他快些回去的人已经转身睡了过去。
“你这个……”晏迟寒无奈笑着,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他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榻,生怕多一点的动静就会惊扰到沉睡的女人。
“好梦。”他低低说着,然后一如既往地将她圈在怀中,只是这一次是他靠过去,而非将她揽进来。
还是怕惊动她罢了。
夜越来越静,无声的梦魇逐渐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当姜瑜紧皱着眉,额头冒汗地反身抱住晏迟寒,不断往他怀里挤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而是……尴尬。
他做了个不太和.谐的梦,梦里某人拼命地往他身上靠近,逼着他回应。可事情正进行到一半,他忽然就听到熟悉的带着恐惧的求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