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傅承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明确的表示对陆远思的态度,从前两人出门时,因为种种误会, 所有人都认为陆远思在外的嚣张跋扈只是虚张声势, 她在瑨王府中应该是举步维艰的, 要么就是瑨王软弱无能,连一个不守妇道的王妃都管不住。
傅承禹一直都知道,但是他放任这样的流言四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他是有好处的。
毕竟在外人眼中,瑨王府越是一团乱麻, 越是不足为惧。
陆远思不知道傅承禹百转千回的心思,但是经历了这么一遭, 只会让她更放不开傅承禹,陆远思想, 即便是他当真有移情别恋的那一天,她也绝不会给傅承禹机会。
“好,”陆远思笑起来,看了一眼傅承禹的衣服,笑着说:“但是你得先去换身衣服。”
两人便这么旁若无人地离开了,好像方才的闹剧和他们无关似的, 原本看戏的众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有看懂这是什么展开,只有吃瓜的丛啸露出一副我心甚慰的表情。
他自言自语地感慨道:“我现在知道什么叫口嫌体正直了,啧啧啧。”
明明是一场不小的风波,但是随着傅承禹的到场,却解决得轻描淡写——虽然堂堂瑨王竟然带着王妃逛小馆馆这消息同样充满爆·炸性,但毕竟没有瑨王妃水性杨花来得刺激。
毕竟在这个世界,对男子荒诞行径的容忍度总是要比女子高上太多。
傅承禹三年没有再上过马,重新回到马背上的感觉陌生而熟悉,陆远思一开始还有些担忧他的身体状况,但是看傅承禹并不吃力的样子,还有些惊讶:“你如今的身体比我们初见时要好上一些了,那个时候你只要一咳嗽,我都害怕你出事。”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我当初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傅承禹突然想起自己刚会京城时的状况,这些年来经过丛啸的调理,他已经能够下床,最起码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了,如果陆远思见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一想起每次自己咳嗽时陆远思表现出来的紧张,傅承禹有点想笑,说:“是,丛啸也说我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换药了。”
不管陆远思再怎么觉得丛啸不靠谱,到底还是相信傅承禹的眼光的,而且从目前他的处境看来,或许选择丛啸的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傅承禹在京城已经没有其他可信之人了。
这么一想陆远思便对丛啸宽容起来,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利落地翻身上马,对傅承禹说:“既然你以前也上过战场,不如我们比一比谁打的猎物更多?”
大昭每年都会有秋猎,傅承禹没有受伤前是常客,可惜他年幼时不懂藏锋,次次要争第一,却不知道即便是他坐得再好,父皇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即便每年秋猎头名的彩头是他的,但父皇赏赐的永远都是太子和傅承浚。
因此傅承禹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比试过狩猎了,被陆远思这么一说,久违地激起了傅承禹的好胜心,他一提缰绳,答应了陆远思的挑战,随后一挥马鞭冲了出去。
那一瞬间,傅承禹的形象突然就和陆远思曾经幻想过的、在阳光下肆意张扬的少年融合起来,陆远思突然有些遗憾,却不知自己在遗憾些什么。
所幸这样的感受只是转瞬即逝,陆远思很快就将这些抛之脑后,扬鞭追了上去。
有人陪伴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夜幕很快降临,陆远思和傅承禹自然是满载而归。
猎场外围已经升起了篝火,有专人为他们处理猎物,在这些人里面还有一些熟人,太子和傅承浚也都在其中。
“承禹,我原来竟然小看你了,想不到你的箭术竟然这么好。”
听到陆远思的夸赞,即便是傅承禹都觉得太过夸张了,他看了一眼陆远思一下午的所得,再对比在院子外的草棚中的猎物,不免对陆远思放水的水平产生怀疑,他说:“比不过王妃百发百中。”
这倒是真的,傅承禹多年没有碰过弓箭,再加上身体原因,无论是拉弓的力度还是准度都大不如前,反倒是陆远思,看上去清清瘦瘦的,却能轻易拉出满弓,水平能赶上军中专用弓弩手了。
陆远思被戳穿,也不恼怒,她打了个哈哈就把话题带了过去,余光瞥见正围坐在一起的太子和傅承浚,下意识地挡住了傅承禹,刚想说我们去另一边,就被一个小厮拦住了去路。
那是太子身边的人,说是请他们过去一叙。
哪怕陆远思一万个不愿意,太子都已经请了,她还能说什么?
只能怪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避开这两个瘟神。
傅承禹倒是没什么表情,把猎物都交给下人,带着陆远思向太子那边走过去。
见过了山洞里的那一幕,陆远思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正视太子,所幸他并没有把喻青扬带在身边,让陆远思自在很多。
可能是想必傅承浚而言,太子觉得傅承禹的威胁要小很多,因此并未刁难傅承禹和陆远思,好像叫他们过来就真的只是为了说些闲话似的。
傅承禹全程认真听着,陆远思觉得无聊,便默默地烤起肉来,傅承柄却非要来招惹她:“弟妹怎么不说话?”
陆远思不想给傅承禹惹麻烦,便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头也不抬地说:“殿下兄弟之间谈话,我怎么好插嘴。”
傅承浚一下子笑出来:“弟妹不要紧张,今日我们也不是皇子,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兄弟罢了。”
这话说的,陆远思就想问你自己信吗?
但是毕竟她前脚才和傅承浚讨论过合作问题,即便是被打扰了和傅承禹的单独相处时间心情十分不爽,也不好直说,于是装作没有听见,把烤好的野鸡递到傅承禹面前:“好了,尝尝吧。”
热腾腾的烤肉摆在面前,傅承禹接过来,却没有吃,傅承柄笑着说:“来人,把四弟的烤肉片好了再拿过来。”
他们皇室中人,哪怕是再不受宠,也是皇室的颜面,在外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皇室,是万万做不出直接上嘴啃这种动作的。
陆远思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她粗糙惯了,有时总会忘记她的夫君是个精致到指甲缝的娇弱男子,顿时面露愧疚,她伸手想要拿走陆傅承禹手上的烤肉:“承禹,你……”
“不必了,”傅承禹拒绝了太子的好意,笑着说:“殿下偶尔也可以试试不那么精致的吃法,其实也别有一番风味。”
说着傅承禹就着陆远思的手咬了一口肉,却因为刚烤好的肉太烫而皱起了眉头,一口肉险些没有咬下来,烫得他嗦了一下嘴。
陆远思吓了一跳,紧张地去看他的嘴:“你慢一点儿,这么着急干什么?烫伤了吗?给我看看……”
陆远思的手捧着傅承禹的脸,表情担忧而认真,傅承禹就张开嘴任她查看,烫红的嘴唇愈发红润,陆远思顿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地移开眼睛,说:“好像没什么事,回去让丛先生给你看看吧。”
“我没事,”傅承禹捏了捏陆远思的脸,眉眼都弯起来:“哪儿有那么娇弱?”
说着他看向傅承浚,弯起来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虽然有些烫嘴,但毕竟是王妃亲手烤的,怎么能让别人碰,三哥说是吧?”
傅承浚像是没有听出傅承禹的言外之意似的,仍旧是一副兄友弟恭的表情,笑着说是。
老实说,如果不是陆远思在过来之前就对太子和傅承浚怀着敌意,这其实称得上是一次不错的相聚。
傅承浚和太子都是有身份的人,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傅承禹难堪,至于其中是否藏着明枪暗箭,陆远思却不在意,也听不出来,她忙着给傅承禹展示自己的厨艺,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用来讨好男子的技能了。
过了一会儿,傅承浚有事要离开,傅承禹找了个借口也先行离开,傅承柄问:“弟妹不跟着去看看?”
陆远思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专注于烤肉的动作,反问:“他们两有话要说,我跟着去干什么?”
在陆远思和傅承禹成亲前,太子也见过她一两面,毕竟在太子眼中,陆远思和她背后的乾元钱庄会成为傅承浚的助力,将来是自己的大敌,对她格外关注。所以陆远思突然大变的性情在他眼中也尤为奇怪。
傅承柄说:“你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这下陆远思忍不住了,她翻了个白眼,敷衍太子说:“不知道。”
傅承柄可能是没见过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女人,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好在他目前心情不错,也就没有和陆远思计较这些。
另一边,傅承浚支开手下跟着的人,回过头来看向傅承禹:“四弟想说什么?”
傅承禹深深地看着他,许久都没有说话,这让傅承浚都有些好奇了,他笑了一下,歪着脑袋问:“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是有些不认识。”他们兄弟二人不知有多久没有这样说过话,傅承浚顿了一下,说:“怎么,你现在过来是想跟我说点真心话了?真难得。”
傅承禹抿了抿嘴,没有回答傅承浚的话,而是说道:“以女子声名做筹码,三哥什么时候也会做出这样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