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许久盏茗才反应过来,她红着脸, 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解现下的尴尬,但陆远思的心情似乎并未因为这个插曲而受到影响,她对盏茗说:“原本我在玉山馆还有事要办, 现在看来却是不成了, 走吧, 直接去乾元钱庄。”
盏茗知道陆远思现在已经和周家联系上了,满心欢喜的觉得陆远思终于找到了靠山,但是当她走进乾元钱庄时才发现并非如此, 陆远思简单直接地把她交给了周掌柜,似乎是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的。
陆远思要做生意,手里自然要有人, 而盏茗自幼跟在陆远思身边,虽然将陆远思的衣食住行照顾得井井有条, 但这种事情所有人都能做到,陆远思并不希望盏茗只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被替代的人。
她希望盏茗能够跳出内宅, 像一个真正的女人一样掌握自己的命运。
让盏茗跟着周故是最好的选择,乾元钱庄根基深厚,随便吸收一点便能够受益终身。
当盏茗知道陆远思的打算后,虽然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接受了陆远思的建议,她知道自家小姐虽然看起来懦弱, 但向来是很有主见的人。
没有人知道陆远思在成亲的前一晚上见过傅承浚,更没有人知道陆远思是去和傅承浚一刀两断的。盏茗知道,陆远思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后悔,但她不知道的是,原来的陆远思在和傅承浚一别两宽的时候,已经将自己剩余的生命了结,现在这个躯壳里的人早就不是那个用死亡来反抗的柔弱姑娘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陆远思做事颇有一种管杀不管埋的意思。
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既不是冲着让陆远成受伤去的,也不是冲着让陆应丢官去的,单纯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舒坦,至于现在陆家是什么情况,陆远思压根儿就不关心。
她倒是落了一个轻松,傅承禹却不能如此漠不关心,听着齐盛报告的消息,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因为陆远成眠花宿柳之事,皇帝大怒,命陆潭在家反省,直到他知道该怎么管教儿子的时候再出来,甚至久居中宫的皇后也受到了牵连,自请礼佛三日,为陆家子孙赎罪。陆应倒是没出什么大事,毕竟是多年的老臣,还是要留点面子,就让他写了罪己的折子便罢了。
这么一看陆应似乎并没有因为此时受到多大影响,但这罪己的折子一呈上去,陆应为官的这一生就多了一个抹不掉的黑点,日后再想有什么政见时都会成为他的障碍,还有就在眼前的首辅之位,是已经彻底与他无缘了。
陆应已经一大把年纪,这一次没坐上首辅,日后再想往前一步何其困难。别的不说,从前傅承浚和陆远乔定亲,是傅承浚这个没有后台的皇子占了便宜,可从今往后陆家的前途说不定就得靠这个皇子女婿了。
由此看来,陆家此次和陆远思的梁子算是结大了,不过对傅承浚来说,却不知是好是坏。
齐昧前两天受到的冲击太大,求着傅承禹给他安排别的事情,他这会儿刚从大通赌坊回来,感觉神清气爽:“殿下殿下,你知道陆家现在最焦头烂额的是什么吗?可不是什么首辅不首辅的问题,现在他们缺的,那就是银子,我可已经打听过了,你说得可真准,这两天陆家正在转手田产铺子呢,消息我已经放出去了。不过殿下你怎么知道陆家缺钱?陆家怎么着家里也有一个阁老,怎么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呢?”
说着齐昧还要感慨一番,陆应做官虽然不说有多贪,但也绝对算不上两袖清风,哪里就至于变卖房产了?
傅承禹眼底带着一点笑意,慢悠悠地问:“你知道周玥的嫁妆有多少吗?”
齐昧摇头,齐盛说:“除去零头,一百三十六万两。”
“……多少?!”齐昧猛地拔高了声音,恨不得抓住齐盛地肩膀让他再说一遍,一百三十六万两!!!大通赌坊一年能挣这么多银子吗??为什么他哥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数字!!!
“一百三十六万两,”傅承浚说:“这还不算她带进陆家的古玩珍宝,有许多都是有价无市,折合来算有近两百万两银子,陆家一时间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现银?”
齐昧一下子就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燕王到底是为什么才会把这么个小金库送到咱们府上啊?”
这两百万两银子,只是周玥的嫁妆,对他们这些王侯之家来说,的确是不少,但绝对称不上多,就拿傅承禹来说,哪怕平洲贫瘠,每年的赋税也有上百万两,所以这些银子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诱人。
诱人的是藏在这笔银子背后的周家,一个女儿出嫁便能拿出百万两的嫁妆,那么在乾元钱庄里究竟还有多少财富?更不要说通过乾元钱庄勾连起来的产业。
齐盛沉默着,傅承禹也没有说话,也不知这一句话中,“傅承浚放弃了陆远思她才能嫁到瑨王府”和“陆远思不过是用来衡量财富的物件”这两层含义究竟是哪一个触犯了傅承禹几乎不存在的烦躁,总之他觉得有些不舒服,却又不知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齐昧,你去请丛啸过来一趟。”
“嗯?殿下你不舒服吗?”齐昧办事向来啰嗦,他问:“这不是还没到丛先生过来的日子吗?要不要我和……”
“算了,齐盛你去吧。”
齐盛看了一眼自家聒噪的弟弟,成功让他闭了嘴,这才领命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齐昧就不害怕了,他见傅承浚不像是难受的样子,气色也很正常,忍不住问:“殿下,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告诉王妃啊?”
陆远思当初叮嘱过齐昧,如果傅承禹的身体出现问题的话一定要告诉她,齐昧满口答应了,可在听见陆远思三个字的时候傅承禹更加觉得心烦意乱,便摆了摆手不再说话。
见他这样,齐昧就不好再继续讨人嫌了,默默地守在一边以防傅承禹出现什么意外。
丛啸来得倒是很快,他隔着老远就喊:“这么着急忙慌地把我喊来干什么啊?快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快断气了。”
要说丛啸这个人,活到现在还没被打死,绝对是因为傅承禹脾气好,听见这种话也没有什么反应,一直到丛啸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他才捂着胸口说:“这里……不舒服。”
第41章 踏青 “心脏?”丛啸一下子严肃起……
“心脏?”丛啸一下子严肃起来, 迅速把药箱放下了,他皱着眉给傅承禹把脉,一边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钝痛还是锐痛, 是一阵一阵的还是持续性的?”
傅承禹想了想, 说:“我这两天经常心烦意乱,就觉得心口不舒服, 也并不觉得疼,就是……”
就像是用湿热的棉花裹住了整颗心,沉闷又浮躁。
傅承禹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样的症状, 丛啸便问他有没有喘不过气来, 有没有觉得心慌, 事无巨细,傅承禹一一回答了,又补充道:“我最近心跳总会过快, 不知是何缘故。”
“没有啊。”丛啸仔细地确定了傅承禹的脉象,确定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好的不能再好了,就连多年的旧疾都在他高明的医术下有所好转, 不明白傅承禹所说的这些症状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说着丛啸松开了傅承禹的手腕:“张嘴,伸舌头, 你这……什么毛病都没有啊,你该不是会在溜我吧?”
傅承禹的表情有些无辜, 他只是病人,诊断是丛啸的工作,他怎么知道他的身体又怎么了。
丛啸满脸疑惑地坐下来,虽然并未从傅承禹的脉象中发现异常,但当初是他亲手把傅承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是见过这具身体究竟脆弱到什么程度的, 因此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行吧,这几天我先住在瑨王府,每天早晚都给你诊断一次,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的话,第一时间叫我。”
傅承禹点点头,吩咐人替丛啸收拾房间,丛啸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对了,我之前遇到孙项,他说兖国公邀请各家去踏青,你准备去吗?”
“不去。”
这种事情向来是和傅承禹没有什么关系,因此拒绝得很干脆,丛啸了然地点点头:“哦,其实你的身体应该多出去走走,免得自己在家想东想西,不过你不想去的话就算了,兖国公的宴会去了也放松不到哪儿去。如果你要去的话,记得把我带上,免得出什么意外。”
两人正说着,陆远思正好这个时候回来了,听见这么一句,便随口问:“什么意外?丛先生?你怎么在这儿,承禹不舒服吗?”
说着陆远思便向傅承禹走过去,丛啸翻了一个白眼:“我们刚才说,如果你回来了,请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免得我的眼睛发生什么意外。”
陆远思完全没听出来丛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坐到傅承禹旁边,十分自然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看他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才敷衍地回了丛啸一句:“丛先生眼睛不舒服吗?”
“何止不舒服,都快瞎了。”
陆远思看他阴阳怪气的,一点也不像是快瞎的样子,便觉得丛啸又在胡说八道。
陆远思觉得自己的适应性简直可怕,居然这么快就习惯了丛啸的不靠谱,并且迅速无视了他,对傅承禹说:“刚才苏管事和我说兖国公邀请了咱们去踏青,最近正好没什么事,你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