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远思此刻有些慌乱地走在旁边,不知为何步子迈得比平时都快,很快和傅承禹拉开了距离。
二人没有当场闹起来,这让围观的群众有些失望,原以为能看见一场精彩的大戏,戏班子却潦草收场, 叫人有些败兴,于是转而讨论起瑨王对王妃冷淡的态度来,恨不得就此挖出三千秘辛,这辈子都能靠着这一点八卦过活。
傅承禹莫名觉得不舒服,所有人都觉得,陆远思在瑨王府中的日子水深火热,他们夫妻之间应该势如水火,不会有半点温情。
按傅承禹的想法,这其实也没错,更何况他自幼在宫中长大,一言一行都被无双眼睛盯着,按理说是不应该会为流言蜚语动摇的,可唯独今日,傅承禹打从心底感到厌恶。
这样的厌恶让他下意识地加快了步子,而走在前面的陆远思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头来冲傅承禹粲然一笑,春日里过于璀璨的骄阳把金色的光织成锦缎铺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融入阳光中去。
而陆远思在阳光里向傅承禹伸出手,似乎说了一句什么,混入四周不怀好意的议论声中,傅承禹没听见,但他已经搭上了陆远思的手,灿烂的阳光便将他一同裹了进去,好像要将骨缝里的寒意都驱散似的。
直到瑨王夫妇手牵着手从醉客楼中离开,满座看客才惊掉了下巴,怀疑自己今日出现了幻觉。
“承禹,承禹?”
瑨王府的马车不大,陆远思和傅承禹之间便离得极近,傅承禹淡淡地看向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见他回过神来,陆远思便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傅承禹很想知道,面前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看上去明明是个什么心情都能写在脸上的人,可世上没有人能真的坦荡到把一切都剖开,陆远思的直白冲动之下,藏着的是什么呢?
陆远思笑了一下,有点奇怪地说:“刚才你怎么突然出来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傅承禹顿了一下,说:“有些不舒服。”
这个回答让陆远思担心起来,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就在几天以前,陆远思绝对想不到她也会有如此啰嗦的一天,如果让她的下属们见了,恐怕会怀疑自家将军被什么鬼怪上了身。
可陆远思没遇见过傅承禹这样易碎的宝贝,便安慰自己说夫君这样的美人,娇贵些也是应该的。
傅承禹就静静地看着陆远思,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从成亲以来的一切是不是在做梦?否则怎么会有人对结识了不到几天的人如此关心?他又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不安定因素继续存在?
“承禹?你……今天怎么了?”
陆远思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坐直了身体,和傅承禹拉开距离,好让自己可以看见他全部的表情。
就见傅承禹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像是只破碎的蝶翅,盛住了从车帘缝隙中漏下来的阳光。
傅承禹沉默了很久,才说:“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陆远思还在走神,被傅承禹突然的出声猛地拉回思绪,已经完全忘了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傅承禹说:“你把三哥约出来,当着我的面打听平州之事,不就是为了告诉我即便我对你有所隐瞒,你也能自己查到你想要的?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陆远思万万没想到,傅承禹会对她产生这么大的误会,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怎么能这么想?”
陆远思无奈的拍了一把额头,表情有些纠结,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笨蛋!”
这句话被傅承禹听到了,他睁大了眼睛,歪着脑袋说:“嗯?”
“啊我不是说你,”陆远思有尴尬地笑了笑:“我是说我自己,什么都没跟你解释清楚就来了,本来想早上告诉你的,我忘记你要上早朝了。”
说着陆远思细细地和傅承禹分析起来,她大概了解了平州的情况,觉得傅承浚是完全能够成为她插手平州的跳板的。傅承禹如今在京城孤立无援,即便平州不能成为他的助力,至少也不应该是他的拖累。
陆远思想得很简单,她根本没想过让傅承禹插手这其中的纠葛,特意让他过来,陆远思特意让傅承禹过来,只是为了用行动告诉他,自己也是可以依赖的,很多事情她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可没想到傅承禹没憋住,在她和傅承浚聊到一半时出来了。
陆远思觉得,如果她是傅承浚,也会对这两个戏耍自己的人没有半点好感。
这么一想陆远思觉得十分惆怅,如此一来再想要接触到平州的情况可就比较困难了。
她直觉傅承禹突然出现并不仅仅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虽然她与傅承禹不过相识几日,但陆远思就是觉得他不会做这种事,可她还能怎么办呢?
是她没和傅承禹解释清楚,让他担心了,这又不能怪他。
陆远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看向傅承禹的眼神更加怜爱,可怜她的夫君这辈子谨小慎微,甚至连这样的小事也要自我怀疑,不知他从前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陆远思的表情毫不掩饰,全部落入了傅承禹眼中,他也不不知道陆远思又脑补了什么,如今却能摸索出陆远思的大概想法。
“那……我是不是坏了你的事?”傅承禹低下头,苍白的指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他飞快地看了陆远思一眼,眼底藏着很深的紧张。
鬼使神差的,陆远思伸出手来,温暖的指尖与苍白的皮肤相触,像是一点火星,与她血脉中的鲜血激烈碰撞,炸开燎原的烈火,沿着血管瞬间烧到心脏。
第37章 脸红 突然的触碰让傅承禹猛地抬起头来……
突然的触碰让傅承禹猛地抬起头来, 他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灼人的体温便瞬间与他分开,脸上被触碰的皮肤却像是被灼伤了似的温度上升, 让傅承禹的心脏狠狠跳动起来。
陆远思张了张嘴, 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她好像是不会说话了似的盯着傅承禹, 眼底的亮光被烧成了灰烬,而后她突然收回手,避开了傅承禹的目光。
展钺……
即便是陆远思第一次见到傅承禹时, 他和展钺相同的容貌也只是给了陆远思一瞬间的震撼, 她能清楚地知道面前之人不是展钺。她以为她永远都不会把傅承禹和展钺弄混, 可就在方才傅承禹低头的一瞬间,她却忽然产生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像是展钺与她的诀别……
陆远思闭起眼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前尘往事不讲道理地翻涌而来,让陆远思难以直视傅承禹的眼睛。
可对傅承禹来说,他不需要和陆远思对视, 也能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傅承禹自认薄情寡义,且没什么底线, 只要能达成目的,让他用用美人计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原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把控之中,可方才陆远思那亲昵的动作却太过突兀。
他强行忽视了自己过速的心跳,认为陆远思的反应并不寻常,若是以往,她应该会尴尬地咳嗽一声,为自己的轻浮举动道歉, 并且认为傅承禹吃了亏,对他愈发愧疚。
而现在她却闭上眼睛对一切不闻不问,明明身处同一辆马车,陆远思周围却像是被布下了坚硬的结界,与周遭格格不入。
傅承禹眯了眯眼睛,他伸出手来抓住了陆远思的衣角,很轻地拽了拽,这个动作让陆远思很快回过神来,一转头便看见傅承禹紧张的神色。
他紧抿着嘴,好看的眉头都皱起来,说话时都显得小心翼翼:“……对不起。”
在外面赶车的齐盛听了这句话没忍住手一抖,马车顿时颠簸了一下,傅承禹没坐稳似的整个人都向前倒去,陆远思吓了一跳,手疾眼快地捞住了傅承禹的腰,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整个人顺势往前滚去,正好垫在傅承禹身前。
陆远思的肩膀咚的一声撞在车厢拐角,疼得她嘶了一口气,但又不敢出声,只能咬咬牙忍了,看着怀里的傅承禹说:“你没事吧?”
傅承禹因为刚才的变故矮下身来,脑袋撞在了陆远思胸口,从陆远思的角度看起来就像他依偎自己怀里一样。
可傅承禹比陆远思原本要高许多,这个动作便让他很难受,更何况他还撞到了什么不该撞的地方,少女柔软的身体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无孔不入地裹住了傅承禹的五感,他竟难得有些尴尬,咳嗽两声直起身来。
“多谢。”
陆远思心说傅承禹一会儿可怜巴巴一会儿又客客气气地,也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可能是害羞了?
越想陆远思越觉得有可能,并且觉得傅承禹闪躲的神色都十分可爱起来。
反正方才摸也摸过了,陆远思一下子胆大起来,忍不住捏了捏傅承禹的耳朵:“耳尖红了,真可爱。”
傅承禹:“……”
他的确是没有什么节操,但陆远思总是能抓住傅承禹最低的底线,并轻而易举地打破,让傅承禹产生一种他的“柔弱可怜”还装得十分多余的错觉,因为陆远思总是能总不知道什么地方找到奇怪的看法并且发出奇怪的言论。
这么一想傅承禹竟然有些泄气,他无力地靠在车厢上,也没有心情去探究陆远思方才的异常究竟是为何,来日方长,他总有机会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