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晌午给紫宸殿传话,回绝了皇帝一道用膳的邀约,尔后在自己殿内接见了李玉婵。
姜韫抬眼示意尚食局女史给李玉婵布菜,又转头道:“我吃得清淡,你若不合口味,再让人添几个菜。”
李玉婵忙道不必,她打小身子骨弱,也吃不得味儿重的东西。
“昨日忘和殿下提了……”她想说她在医经上又抄到一个孕期调理身子的良方。
姜韫搁下筷子,正欲细听她忘提何事了,忽觉腹部一阵钝痛。
疼得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李玉婵立时察觉,稳住心神,忙不迭让人叫太医,又让内侍去通知皇帝。
锦瑟正端着碗粥过来,见状赶忙把粥撂在一边,上前给李玉婵搭手。二人一道将姜韫搀扶回榻上。
沈煜匆匆忙忙赶到之时,姜韫已然疼得没什么知觉了,满脸是汗,咬着唇忍着。
太后李氏也跟着前后脚而至,只让沈煜瞧了一眼便将人拉出内寝。
于是他只好眼巴巴地在内寝外,焦急地来回踱步,听着姜韫一阵阵难耐的痛呼,一颗心都揪起来了。
太医进进出出,被沈煜忍不住拎起领子问:“怎么这么久?是不是出问题了?”
太医吓得肝胆颤。这才哪到哪啊?
他战战兢兢道:“快,快了……殿下好着呢。”
沈煜松开他,总算沉住气了些,立定在内寝外,接过内侍监递来的茶杯,闷了几大口茶。
到黄昏时,守在外头的一众人才忽闻内寝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沈煜忙不迭推开门冲进去,便见一红彤彤的婴孩被乳娘裹进了柔软的襁褓里。
“贺喜陛下殿下喜得公主!”
沈煜瞧了两眼,便又忍不住往榻边去。
姜韫躺在榻上精神还不错,苍白着脸,抬眼瞧他,抿唇笑了笑。
他便坐在榻边,握住她的手,揉捏着她的指骨,轻声道:“辛苦皇后。”
尔后她又侧头招手让乳娘把雎奴抱过来给她瞧瞧。
沈煜便同她一道望向哭啼不止的小公主。
“给陛下抱着吧。”姜韫吩咐乳娘道。
沈煜事先特地学过怎么抱孩子,眼下虽不熟练,姿势倒标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他垂眼望着雎奴,又瞧两眼姜韫,将她二人的眉眼重叠在一处,不由道:“和皇后真像。”
姜韫伸指轻轻戳了戳雎奴红红嫩嫩的小脸,有些新奇。“臣妾怎么瞧不出来?”她又对雎奴柔声道,“别哭了,累不累呀?”
她话音刚落,小公主抽抽噎噎地收了啼哭。
“好乖!”姜韫忍不住夸她。
像是听得懂夸赞,雎奴冲姜韫咯咯笑起来。
“她冲我笑呢!”姜韫眼睛一亮,心都化了。
沈煜也跟着心下雀跃不止,将雎奴放在姜韫怀里,为其掖了掖被角,挨个在她们额上轻吻了一下。
夜里,雎奴抱给乳娘去照料了,姜韫依偎在沈煜怀里入睡。
鸾帐轻晃,红烛映出帐内交颈而卧的身影。
二人一道商议了小公主的大名和封号。
“明日便拟圣旨封雎奴为皇太女,也好堵了那些叽叽喳喳朝臣的嘴。”沈煜一面把玩着姜韫柔顺的青丝,一面道。
“你急什么?”姜韫自然心知臣子们上书的内容,“徐徐图之。”
沈煜漫不经心地轻“嗯”了一声,将人往怀里搂得更紧,闭上眼问她:“可还习惯住在宫里?”
姜韫枕在他胳膊上,也闭了眼,睡意朦胧,含糊道:“都住了那些年了,有何不习惯的?”
他沉默了片刻,又道:“那会儿在宫里隔着远远地见你,从不见你笑过,瞧一眼,便总想不管不顾地带你逃出这皇宫。”
她睁开眼望着他,在他下颌吻了一下。
先时她暗自发誓再也不要踏足这皇宫,哪料得到自个儿又一头扎进来了呢?只是这一回她是心甘情愿的,哪怕前路依旧有重重磨难和望不见尽头的人心,但她愿意鼓足勇气去试一试将他放在心里,珍之爱之,与他一道携手去面对。
“陛下又不拘着臣妾,这宫里便同侯府姜府一般无二。”她说着,张嘴轻咬了一口他的耳垂,往他耳窝颊畔呵了口气。
沈煜倏地睁开眼,扣住她的后脑,对着她红润的唇重重吻了上去。
末了,他低低问:“不想睡了?”
姜韫傍晚睡过一觉了,并不怎么困。她闻言粲然一笑,呵气如兰,杵着下颌道:“等雎奴长大一些了,一道去雍和看日出吧。”
从前她心知沈煜倾慕她已久,却始终不愿相信往后和永远,如今她依旧对未来漫长的岁月忐忑不定,但她想着,凭她的本事,就该让沈煜一日比一日多倾慕她几分。既要如此,便要以真心换真心。长长久久不是天赐的,也要经营。
沈煜却未急着答应,反而道:“那边风沙很大。”
“臣妾知道。”她在梦里便见了好几回雍和的沙尘,“没有风沙,哪来壮丽的日出呢?”
他低头在她发间轻吻了一下,道:“那便去。”
姜韫把脸埋进他怀里入睡,声音有些闷:“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