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附近的树丛中也是哗哗作响,似是什么东西受了惊的样子。
楚荧轻轻吸了口气,抓紧了身上的披风,屏息盯着那边的树丛,只觉得异常地紧张。
紧接着,便是从树丛中撞出一头小鹿,二人一鹿视线相对,小鹿急急向相反的方向跑走。
“是鹿!”楚荧小声呼道,“我们去树丛那边看看!”
顺着鹿出现的方向,拨开横生的灌木,后面竟是一块不小的草地。而在草地边缘,有一道枣红色的身影——那在树下靠着树干躺着的,可不正是江松。
两人急忙骑马过去,翻身下马,看到江松躺在树下,除了衣衫上面有些树枝刮破的划痕,身上没有伤口,呼吸匀长,不过是在这里睡着了。
“江松,醒醒,别睡了。”江斜蹲在江松旁边,冷声道。
听到有人叫他,江松这才迷迷糊糊地挤了挤眼睛,圆圆的小脸因为天冷冻的有些红,然后伸手揉了揉眼睛。
“阿嚏——”江松打了个喷嚏,这才睁开眼睛,眼眶有些红红的,嗫嚅道,“我在做梦吗……”
“松儿,是我们呀。”楚荧双手扶在膝上,弯下身子,柔声道。
看清面前来的人的身影,江松呆愣愣地看了许久,然后哇地哭了出来:“我、我还以为我再也回不去了……”
“江松。”江斜面色冰冷,“你怎么跑一个人到这儿来了。”
被江斜这么冷冷地一问,江松哭得更厉害了。
见江斜板着脸看着大哭的江松,楚荧不由地失笑,明明那么担心自己的弟弟,却还要严厉地训他。
“夫君,你别凶他了。”楚荧轻笑着跪在江松身边,把哭得身子一抖一抖的江松搂住,用身上的斗篷包住江松的身子,轻声道,“好了,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江松倒也不是娇气的孩子,没哭很久,便自己抹干了眼泪,然后看了一眼搂着自己的楚荧,小孩子闹脾气一样挪开视线,然后轻轻地推了推楚荧,想从楚荧的斗篷里挣开,闹别扭一样地道:“我没事儿,我不冷,我可是男子汉,你自己别受凉就好。”
看着面前有些倔强、话中却还是有关心的小江松,楚荧不禁弯了嘴角,说:“可是两个人会更暖和。”
“那好吧。”江松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楚荧,又飞快地望向别处,然后用近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谢谢嫂子。”
江斜话中却还是带着些薄怒:“你怎么好端端地一个人跑到这里了,知不知道母亲多担心你,连饭都吃不下一口。”
“我……对不起……”听见江斜提起母亲李柔,江松最后还是低下了头,小声认了错,“我进来之后就迷路了,就追着鹿一路来了这里……”
“你贪玩也不该这般。”江斜板着脸训江松,“还一个人跑去追鹿?是兔子不够你抓吗?”
“可是……”江松低着头,小声说,“我是看到那个鹿的鹿角上挂着这个……”
江松摊开手,肉肉的小手中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
——竟是李柔之前丢失的那块。
“这块玉佩是哥你之前专门找人给母亲雕的,这喜鹊云纹样式母亲喜欢得紧,我便也想不得那么多了……”
楚荧和江斜对视了一眼,皆是在对方眼中看出惊讶之意。
这块玉佩分明是在来皇家狩场的路上丢失的,如今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挂在鹿的角上,故意出现在江松的面前?
就在这之前,江斜和楚荧甚至都快要以为江松走失一事不过是一场巧合,如此看来,这分明就是被人安排好了的,而嫌疑最大的,便是三皇子。
可是,如此说来,这场安排又是为了什么?若说是为了打击承阳候府才加害江松,那便是过于牵强了些,毕竟,如今江松现在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进了树林之后,明明有那么多可以动手的机会,又怎么会任他安稳无事地在这里。
二人这时候才觉得这事越发地蹊跷了起来,三皇子故意将他们引导此处,究竟是为了什么?
江松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江松的头顶,轻声道:“好了,这事不怪你,方才是我脾气差了些,你没事就好。”
“夫君……”江松蹲着身子对着江松,而楚荧跪在江松的身边,视线则正对着江斜身后的草地,目光却是被不远处草地上的痕迹吸引了,“你看这地上的痕迹……”
江斜顺着楚荧的视线转身。
明明是在树林之中,而这片草地同旁的地方相比,却是显得过于贫瘠了些,枯黄的草下露出灰白色的土地,像是被不少人踩过的痕迹。
江斜忽然觉得心中紧张了起来——此处明明没有什么猎物,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踩踏过的痕迹,且看着人数约莫有十数人聚集过的痕迹。
楚荧在一旁安抚江松,江斜站起身来顺着这些痕迹一点一点细细看去,最后,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看到一枚极小的被人遗落的银色飞镖。
哪个打猎的人会在冬狩时候带这些暗器一般的银色飞镖?
江斜举起这枚飞镖给楚荧看,楚荧呼吸都是滞了滞,旋即又想起了什么一般,瞳孔骤然一缩:
“江斜,方才……林中是不是惊起了一群乌鸦……”
第55章 小心 “?”
“殿下小心!”楚鸣在萧宸身边, 低声呼道,拔剑档去暗中飞来的一支银镖。
同萧宸一行的,便是楚家的楚鸣, 还有几名楚府和萧宸手下的护卫。
萧宸策马朗笑:“皇兄,你这就已经是等不及了吗。”
“今日你就葬送在此, 虎口无情, 不会有人怀疑的。”萧端面色阴郁, 只是驾马紧随其后, 身边跟着的,是兵部尚书家的长子徐强,武艺高强, 如今也在朝中任职,还有数位杀手跟在左右。
因着驾马疾驰,寒风猎猎吹在面上,
“皇兄何必为难我, 皇兄明知道我于皇位无意。”萧宸轻叹一声,只是回道。
“你于皇位无意?那何必同我去争楚家的兵权?”
“皇兄还真是贪心。他们二人不过是情投意合罢了, 皇兄得不到的东西,还不许别人拿到了不成?”萧宸笑着答, 顿了顿,又嘲讽一般地补充道,
“人也是,皇位也是。”
敬康帝治世期间, 虽无大的丰功伟绩, 却也可以称得上一句平顺安稳。早有传闻说如今敬康帝的身子大不如前,偶有人见到敬康帝咳嗽时候,帕子上竟带着血丝, 也不知这帝位还能坐几年。
皇后王玉霞成为皇后多年,诞下了太子萧端,也算得上是呼风唤雨极尽权势,宫中却依然有一位三皇子的母妃同她平分秋色。然而敬康帝这么多年,唯一真真实实得过敬康帝盛宠的,却只有那位六年前便去了的淑妃,萧宸的生母,江怡。
且王家近些年官做得大,家中人却颇有几分仗势不将旁人放进眼中的味道,从前无人敢说无人敢管,皇上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之前却有数十官员联名一齐参了王家,皇上也是终于拿出表现出了对王家淡淡的不满。
皇心难测,王家又怎能不怕?这么多年王家倚靠着国丈的名头吃了多少红利和好处,又怎能看着皇上的心从王家落向别处。
萧端诡异地爆发出一阵笑声:“我是太子,又有何人能从我手中夺走东宫的位子?”
“你急了。”回答他的,也只有萧端淡淡的话语。
萧端的眼神猛地一厉:
“杀。”
说着,数十支飞箭从身后暴射而来,向萧端的背心齐发。
萧端单手驾马,另一只手从身侧的剑鞘中抽出宝剑,剑光微凛之间,拂去向他直冲而来的暗箭。
“皇兄倒是对我一点也不留情面了。”萧宸停下马,冷冷看着不远处的萧端和徐强。
“那又如何,只能怪你野心太大。”萧端露出些得意的笑:“你们不过七人,又如何敌我们十数人,怕是痴心妄想。”
“江家人就是个暴发户人家出来的臭鱼烂虾罢了。”萧端的语气中带着阴冷和不屑,嗤笑道,“你不过是我母亲手下败将的儿子,也想妄图染指龙椅了?”
萧端安排的数个杀手,也从暗处将几人包围,慢慢逼近。
楚鸣低声问:“殿下,可要迎战?”
萧宸眼神微寒:
“——自然要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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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荧和江斜的视线对上,两个人皆是没有说出话来。
这恐怕就是三皇子故意给承阳候府送来的一份大礼了。
同他们一齐来狩场的,还有当初跟在江斜身边的三位小暗卫,三位小友看着年纪不大,却个个都是伸手敏捷。早前在一同来这里的路上,江斜和三人便私下里暗中探过,此行冬猎并没有哪家带了大批暗卫,附近也没有埋伏着什么军队,江斜这才放下心来。
能逃过江斜的探查悄无声息地藏进林子、且用的还是这般不似寻常狩猎会用到的银镖……如今看来,应当是提早就布置在这里的杀手了。
若这些真是三皇子做的,又何必要把这条些线索完完整整地递到江斜面前来。
三皇子这是卖给承阳候府一个人情。
那这样的暗器又是谁的手笔?如今众多党羽之中,最为野心勃勃、早就想党同伐异的又是哪家?又有谁,能提前就将杀手悄无声息地送入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