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久前,他是个圆滚滚的小包子呢!
念头刚起,他手里就多了一个纸包,“知道你爱吃,我每天都带着,这样你出现的时候,就一定有得吃。”
在幻境里感觉不到饥饿,但包子很香,乔荞还是就着他的手慢吞吞吃完了,当然吃完也没有任何饱腹感。
在幻境里还不忘撩妹,真有你的月淮风,真有你的!
吃完茶水递到唇边,漱了口,手帕擦了擦嘴角,他将怀抱收紧,把人禁锢在胸前,胸膛震动着:“这样,你就能在我身边多呆一会儿……我真希望,日子能过得快一点,我想去有你在的时间,你不会离开的时间。”
乔荞可以想象到,她没看到的地方,他承受的苦难。
幸好,他已经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还有一个很爱很爱他的娘子。
也许是他想快一点见到她,之后的场景转换得非常快。
黑衣男人提着剑,带着一帮小弟杀上了天鉴宗,牌匾,砸了;房子,烧了;人,有一个算一个,参与了当年之事的,统统杀光。
下界凡有杀亲证道飞升之人的宗门,今日飞升,明日月淮风就找上门来。
无数宗门在他手下被灭,整个下界,不论是魔域还是人间界,谈飞升色变。
时间线拉得很快,之后月淮风继任魔尊之位,统治整个魔域,还杀了很多人。反他的,骂他的,不听话的,全部杀光。
看到他残暴又专.制的一面,她也并没觉得害怕,也不觉得他做错了。
为什么杀妻证道会白日飞升?究竟是谁想出来的,既然要斩断尘缘,为什么不把命根子切了。
如果把命根子切了,乔荞保证,无论是谁,立马就能斩断尘缘,人世间的情情爱爱即刻能远离他,再也不会被爱所牵绊。
如果这世上杀妻证道的男人,都有自宫的勇气,乔荞也相信,天道会为他们开辟出一条飞升之路的。
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这是值得颂扬的事情,应当引以为豪。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里发生的一切,乔荞产生一种奇怪的念头。
就像,一次清洗。
把这个世界,比如人的一具身体,当这具身体出现了病症,无法自愈的时候,就需要借助一些外力,来杀死病毒,清除癌症,割掉毒瘤。
而月淮风,就是那个清洗的人。
画面变幻着,乔荞像欣赏一场巨幕电影。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春夏秋冬轮替了不知多少回,某日,苍穹之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大洞,像天漏了一块。
这个大洞里显出一尊华丽缥缈的法身,乔荞立即认出来,是年老的尹不周!
尹不周谎称打通了下界与上界的飞升之路,符合条件的修士,都可以通过这个圆形法阵飞升至上界。
此事一出,沉寂已久的下界又开始沸腾起来。
起初,他们只要渡劫期修士,后来渐渐放宽要求,大乘期,合体期亦可,后来元婴,金丹也可以飞升,再后来什么要求都没有了,是个人就行。
当然,后来这些人大多被炼制成了黑丹药,飞升传送阵只是一个骗局。
黑衣男人遥望着天上那个圆圆的大洞,望了一年又一年,原本复仇无望,他已经快要淡忘,飞升传送阵的出现又激起了他的斗志。
他又开始忙碌起来,乔荞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去了很多地方,杀了很多人,抢了很多东西。
还有他的下属们,好战的魔域人想到要到天上去干掉飞升的正道修士,便浑身热血沸腾,操练得十分起劲。
乔荞还看到了很多熟人,水千灵,白九天,看到他们盛大的婚礼,看到他们一起在大厅中议事。
还有,月淮风渐渐变白的头发……
像银白月光织就的匹练,长长披散在脑后,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殿,站在窗前,看着天边的大洞。
不用再继续看,乔荞已经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会准备好一切,来到上界,织一张庞大的网,杀掉所有已经飞升的修士。
周遭的一切在慢慢瓦解,幻境所构建的世界崩塌,像流沙泄在脚下,只剩那个孤寂的背影,银色长发披散着,背对着她。
黑暗的虚空中,只有他脚下一点微茫,却已经足够耀眼。
这个时候,她很想从后面抱一抱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画面随心而动,她一脚踏进去,手已经缠上他的腰。
“月淮风。”
“结束了。”他回答。
乔荞想转到前面去,看看他的脸,身子刚一动眼睛就被蒙住了。
宽大的手掌,带着他的体温和味道覆盖了她半张脸,鼻尖是醇厚又清新的木香,像雨后的松树林,是她熟悉又安心的味道。
她被男人梏在怀里,唇覆上柔软微凉的触感,伸手扒拉,手腕被握住。
乔荞着急,见都见了,还把人眼睛蒙上,这跟脱了裤子不给干有什么区别?
“让我看看!”
“不给看。”
“为什么不给看?”
“保持神秘。”
“……”
第51章 个人隐私,与你无关
“那你打算保持多久。”
“很快……”
未完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突然闷哼一声,将她推离开来。
唇边和怀中的温度消散,乔荞从他张开的指缝里, 看见一柄金色长剑洞穿了他的胸口。
他的身体流萤般飘散, 面容破碎,在黑暗和慌乱中,乔荞只捕捉到他微微翘起的,棱角分明的薄唇。
没时间反应,黑暗如潮水褪去,乔荞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天鉴宗, 尹不周杀妻证道飞升的云台之上,她还站在原来的位置。
这次略有不同,云台上没有多余的人,正中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 身上白袍被血染得暗红,脚边尸体堆积如山,无数具残破的躯体都是一个人的模样。
尹不周破开了他的幻境, 他百次,千次地杀死了月容。他头脑从始至终都很清醒,当然就算是现实世界, 他也不会后悔曾经做过的事,幻境和现实,他都是同样的选择。
杀死的人并没有化为流光消失, 而是破碎堆叠着, 鲜血在脚下汇聚成了河。
“念月。”尹不周粗嘎苍老的声音响起:“你就这点本事吗,想用幻境来困死我,未免太过天真。”
“我在杀人之前, 总会给对方一个机会。”遥远空灵的声音,似在耳边,又好像远在天边。
乔荞四处张望,看不见他,他又像无处不在,触手可及。
尹不周脚踩在尸体上,两手撑着剑柄,冷哼:“机会?若我没有在幻境中杀月容,你待如何?”
“你认为我费了这么大功夫,会因为你流露出一点懊悔的模样就轻易放你走吗,何况你并没有。”男人音色低沉平稳,不夹带任何情绪,“不会如何,也没有任何机会,只不过是横着玩和竖着玩的区别,但殊途同归,你的结果……”
“……只有死。”
话落,乔荞随即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抚过脸颊,她脑中响起声音,“红胖胖,你想象中的天界是什么样的。”
“我想象中的……”乔荞发现自己并没有发出声音,这种交流,好像由心而生。
她抬头望向阴沉的天:“我想象中的天界,建在云上的宫阙,漫天的云霞,巍峨的天柱,还有嫦娥啊,王母娘娘啊玉皇大帝啥的……”
他轻笑一声,慢慢悠悠答:“好,的——”
接着,天空乌云飞快往四方退去,露出湛蓝的天幕。
“咚——”
“咚——”
“咚——”
三声悠长的钟鸣响罢,一道柱形金光自天上落下,罩在尹不周身上,照亮他沾满鲜血的狰狞的老脸。
他身上的血消失了,浑身上下都在悄然发生变化。佝偻的脊背变得挺拔,面容恢复了年轻,披散的白发蜕变成健康有光泽的黑色,整个人恍若新生。
脚下的鲜血和尸体也都消失了,变成了开满细碎野花的绿草地。风拂过,带来春日里盎然的花草气息,世界都干净了。
尹不周浑浊的眼睛也被这绿意点亮,有片刻的晃神,仰头怔怔看着天空。
悠扬仙乐响起,九天玄女乘风而来,怀抱琵琶,臂弯披锦扫过他的脸。他伸出手,一片白云飘至脚底将他托起,玄女接引他通往天界。
乔荞也跟着飞了起来,见此时此景不由觉得可笑。
如果说杀月容可以解释为破除幻境,那现在尹不周脸上那真心实意的笑实在是太过刺眼。
明明知道是假,还是忍不住深陷其中。
假成仙,比真杀妻更让他向往、着迷。
老而不死是为贼,老不死的狗东西,怎么还不去死。乔荞愤怒握紧了拳头。
玄女牵着尹不周走过长长的千阶云梯,百对雕龙玉柱,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
殿中一对男女并肩高居上座,玄女将他牵入内殿便飘然远去,尹不周踩着金银丝线交织成的地毯走进去。
抬起头,却发现座上之人,竟是他死去多年的妻子,月容。
她像换了一个人,从来不爱金钗,却满头珠翠,衣着华贵,那双温柔多情的水瞳正痴痴望着身边的陌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