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淮风表情不耐,隐隐有怒火,但念及她伤势又不好发作。
乔荞倒是没事人一样,伤口不深,跟锥心之痛比起来也不算什么,她还忍得了,想到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每日任务和锥心之痛的惩罚,她嘴角不自觉咧成了太阳花。
月淮风脱掉她外袍,撕下里衣的袖子,翻来伤药给她处理,见她一脸傻笑,更生气了,“你还笑得出来?白九天没跟你说让你好好呆着不准乱跑?”
乔荞眨眨眼:“说了呀。”
“说了你还乱跑!”
“对呀。”她死猪不怕开水烫。
月淮风气得两耳冒烟,乔荞又问:“你不是说今天江孟春和江知行肯定得打起来,我想看看热闹而已。”
月淮风处理伤口血迹,熟练为她上药包扎,到底还是松了嘴:“待会儿带你去看。”
在正殿时,江孟春的可疑行径有了解释,原来是想拖延时间炸丹院。
可丹院一炸,往后就再也没办法炼制黑丹药了,这对于吃过黑丹药再也无法回到下界的人来说,跟找死没差别。
看来江孟春是抱着跟江知行同归于尽的打算。既如此,他也没必要回去了,更何况这傻妞如此不省心,又乱跑受伤了怎么办。
乔荞窝在他怀里,蓦地系统又弹出来:
【亲密值系统提示您:目前所欠积分2613点,请在五分钟内凑齐所欠积分;或完成报恩任务:有缘人对您的内心需求。否则将承受三级锥心之痛惩罚。(笔心)(笔心)】
月淮风是她的有缘人,所以系统面板里进度条的积分其实都是给他攒的。心里的诸多疑问都有了解释,原来那个藏在幕后的大坏蛋就是他呀。
可为什么还有锥心之痛惩罚啊!我踏马怎么可能五分钟之内凑齐两千多点积分!
跟他啵嘴?不,绝无可能。
鬼知道他的内心需求是什么啊!
【倒计时开始:4分59…4分58…4分57……】
乔荞抬头看他,视线含恨,月淮风冷不丁对上她的视线,撞进她清澈的眼眸,心跳一时失了节奏。
他没忘,今天是他们的大婚之日,洞房花烛夜。
正小鹿乱撞时,月淮风听见她说:“你对我有没有一直想做的事。”
第29章 大婚(二)
“你对我有没有一直想做的事。”乔荞这样问。
月淮风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乔荞问完就后悔了,要是月淮风想跟她滚床单,难不成还真跟他滚?这个报恩任务就不能直说吗, 还猜来猜去的。
已经过去了一分钟, 系统还在倒计时,乔荞着急:“快说呀!”滚床单她也认了,反正对他身子是垂涎已久。
月淮风面露难色,羞于启齿。
是有这么一件事,可她怎么发现的呢,他表现得很明显吗?
月淮风迟迟不应, 乔荞都快急死了,抓着他的衣襟疯狂摇晃:“快点呐,不然真的要死了!”三级锥心之痛啊那可是!她真的会疼死的!
她催得急,想到今天是大婚的日子, 讲出来说不定真的能如愿,月淮风也不矜持了,垂眼快速说了一句话。
乔荞没听清:“什么?大点声。”
月淮风又说了一遍, 乔荞还是没听清:“好好说行不行!”
月淮风豁出去了,深呼吸,气沉丹田, 好好的、大声地说:“我想,摸一摸你的尾巴!”
靠,就这?你至于羞臊得满脸通红吗?
乔荞二话不说转头就往床头撞去, 月淮风不防她如此迅捷, 只听见“咚——”一声闷响,大红中衣下一只红胖胖拱出来跳进了他怀里:“赶紧摸!快点摸!”
月淮风不可置信,手悬在半空好一会儿都不敢放下去。
他真的要摸了。
跟前几次不同, 这次是为摸而摸。他真的要摸了!
乔荞嗷呜一嗓子,在他怀里一蹦三尺高,“快快摸!”
【倒计时:3、2、1……】
月淮风的手覆在她背上。
乔荞大松了一口气,在他怀里凶巴巴吼:“让你摸就摸嘛!你搞什么呀!”真不知道摸个毛有什么好害羞的,整这么一通惊险的生死时速。
乔荞骂骂咧咧,月淮风一点不生气,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她蓬松柔软的毛发里穿行,爱不释手。
好软和,好舒服,还带着她的体温。
月淮风沉醉里撸小熊猫里,毛绒绒的耳朵,厚实的背毛,蓬松巨大的尾巴,柔软的肚皮……
啊,好爽呀,好喜欢呀。怪不得人人都爱毛绒绒。
他把小熊猫抱在怀里翻来覆去检查,声音温润柔和似夏日傍晚被晒得微暖的河水:“肩上的伤好了呢。”
乔荞袒着肚皮哼哼:“那是当然啦,我可是很厉害的。”
月淮风轻轻替她揉着肚子,她背毛像赤红的晚霞,腹部和四肢的毛却是浓墨一般的黑,尾部一截红火一截雪白,差不多有九截。
脸蛋更为精致,白色短吻,外镶一圈红色,又镶一圈雪白,黑葡萄似的眼睛上面两团白眉毛。不过要说最喜欢,还是她的耳朵,里头是黑色,外头缀厚厚一圈白毛,捏起来软乎乎的。
小熊猫被撸得极为受用,躺在他膝头,喉咙里不自觉溢出满足的呼噜声。
要是没人打扰,月淮风估计能撸一整晚。
这样的岁月静好没有持续多久,外头还在干架呢,一声巨响终于将沉醉中的两个人惊醒。
乔荞吓得一激灵,这一声巨响整个屋子跟着一颤,房梁上灰都抖落三层。
“丹院爆.炸了!”乔荞耳朵一抖,跳起来:“走走走,看热闹去。”
月淮风抱着她推门出去,只见西南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爆响声不绝。站在平台上远眺,整个丹院都化为一片火海,火焰燎到上方树林,半座山都被引燃。
“去小翼峰看看。”
月淮风抱着乔荞飞至小翼峰正殿外一片小树林,这个位置非常好,一侧可以看见爆炸燃烧中的丹院,一侧可以看见对峙中的双方阵营弟子,一红一灰,泾渭分明。
爆.炸声响起的同时,江孟春收到讯号将茶盏往身后一扔,拔剑直刺江知行,江知行两指夹住剑身偏开头,两方便即交战。
殿内挤满了人,两方不管不顾挥剑乱砍,纷乱的法术剑气光影中血沫与乱肢体齐飞。
江知行一掌击碎房顶,跳出正殿一看,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炸了丹院,你也活不了!蠢货!”
江孟春提着剑追出来,哼笑:“那就一起死吧。”
赤鹞营的女弟子完全是豁命的架势,从江孟春决定炸丹药的那一刻起,她们已经决心赴死。
自下界飞升而来的修士越来越少,早晚有一天,将不会再有任何人飞升。在这样一个地方,需要吃人尸体炼制的丹药才能活下去的地方,如果想要长长久久的活,就需要不断繁衍,不断将人练成丹药。
女人最终会沦为生育的机器,甚至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在江孟春到来之前,弥月洞里已经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有人做过实验,在这里出生的孩子所炼制的黑丹药效果更佳,延续寿命的时间也更长。
就算江孟春杀掉江知行自己当了掌门又如何,就算女人自己可以为命运做主又如何,为了活下去,把男人囚禁在洞里让他们生孩子吗?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哪怕她们曾十恶不赦,杀夫、杀亲证道,是该千刀万剐的罪人,在这里也无法避免感到绝望。
飞升只是一个骗局,整个上界,像是天道设下的囚笼,将所有杀亲证道飞升的修士困在这里,让他们好好体会自相残杀的滋味,绝望的滋味。
这里气候温暖,草木丰泽,是最适宜人生存的天堂,却也是最磨人的地狱。
他们沐浴在朱阳下,内心却是深渊下阳光永远无法照耀融化的坚冰。人若再无人性,活着与死了没什么差别。
本就松散无主的昆吾门,囚笼内绝望、怨恨和忏悔发酵,最终酿造了今日这场战争。
说是婚宴,谁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幌子,把所有人聚集到一起的幌子。谁家婚宴连个酒菜都不备,连摆几张桌椅都嫌麻烦,打起来妨碍发挥。
正殿前的空地上,红的灰的身影交杂在一起,每一个瞬间都有人在死去,鲜血顺着砖缝蜿蜒流淌,汇聚成溪,满地都是断肢残骸。
江知行到底是老了,在江孟春紧密攻势下渐渐落于下风。他一时不差,左肩中了一剑,被江孟春一脚踹翻在地。
江孟春负剑行至他面前,右脚碾在他左肩伤口,冷笑:“爹,还记得吗,这把剑还是你给我铸的。今日女儿送你入土,也不枉爹爹近两百年教养之恩。”
江知行惊惶转头四处张望,“风槐呢?”
月淮风站在高处围观,也完全没有帮忙的打算,江知行瞥见对面平台上那个笔直的身影,顿时大怒:“风槐!”
月淮风抱着乔荞,表情漠然,不予回应。江知行求助无门,只得将视线投向殿中悠然喝茶的风衍:“风长老!我们事先说好的!你怎能袖手旁观!”
风衍是个长相刻薄的老头,一双吊梢眼,看人的时候总是往下斜,带几分睥睨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