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边,不配有任何生命停留。
可他是那么喜欢它……
那么那么喜欢它……
昭云盘坐在正崇殿外的大树上,望着孤独寂寥的帝王,于心不忍。
他打听到那条黄金锦鲤乃圣上登基时,燕肇祯托人买了放入御花园的罕见观物。便连夜找到燕肇祯,请他再寻一条黄金锦鲤。
过了半月,燕肇祯果又寻来一条金色小鱼。
白盏辛下了朝,与一应朝臣迈入正崇殿讨论要务,见之甚喜。
然他雀跃的眸子,却在朝臣据理力争的讨论声下,观察、逗弄那条小鱼一个时辰后,暗淡下来。
这不是他的那条小鱼。
这条鱼呆愣木讷,不会咬他的手,也不会朝他吐水,更不会咕噜咕噜骂他。
他知道自己许是得了空想的臆症,但他分明能感受到上一条小鱼非同一般的灵性。
刷!
众臣惊讶看来。
只见白盏辛由缸里捞起那条金色小鱼,紧紧捏在手心,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将其捏毙,丢弃于地。
“陛下,”周大人的冷汗湿透衣襟,天气虽热,却觉冷得抖和,“众臣联名上奏,十分关心您的……立后人选。”
“立后?”
白盏辛回首,如刀的眸子划过每个低头不敢直视他的人。
“当今天下,没有人,配当朕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穿书前,某个再平淡不过的早晨,佟陆陆一觉起来,在宿舍厕所挤牙膏刷牙,披头散发,迷迷糊糊。
“跟你说哦,我昨晚做了个特别奇怪的梦,梦到我变成了一条鱼,还被一个臭男人每天捏来捏去。我就使劲咬他,喷他水,骂他……哎,但那鱼饲料味道真不错,真好吃……”
室友:“神特么鱼饲料好吃……后来呢?”
“后来,我就吃太多撑死了。”
静默。
“绝了哈哈哈哈哈哈,撑死了哈哈哈哈哈或或或或或或或或!你是猪嘛哈哈哈哈哈!”
“是鱼,是锦鲤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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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愿你来生,得窥天光(二)
后东秦盛瑞三年六月六日,二十三岁的白盏辛执意挥墨篡改律法。凶残严厉的新律令一经颁布,如阴霾席卷东秦的天空。
无数臣子劝谏、冒死上奏,均无甚效用,只得了个两相俱损、广为株连的结局。
自失了一条小鱼,白盏辛愈发暴戾失常。
介于他情绪不稳,燕肇祯命人调配特制的安神香。
袅袅香烟无时无刻不萦绕在正崇殿,和着蜡烛燃烧的气味,令人胸闷气短。
刚上位的那些日子,白盏辛好歹听听大臣的谏言,处理国事、批阅奏折均不曾落下,现如今,他日日饮酒买醉,总寻些新鲜的杀人游戏来玩。
他喜欢毫无预兆地翻某个后宫妃子的牌子,却派个太监过去戏弄凌.辱。
他还喜欢将宫女踹入碧水潭,看她们在水里挣扎却又不敢上岸的模样,以此为乐。
他更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让人表演高空点烛,若失败了,就当场处死。
深夜里,帝王总翻来覆去,不得安睡。
他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却没人敢杀他,这样的心情,复杂而又无人可诉。
他究竟是想别人来杀他,还是不想?
失了小鱼后,鱼缸且一直静静放在原处。他每日差人换水、擦拭,要求崭新如一。
目光穿过晃晃悠悠,蒸蒸向上的烛火,他紧盯那缸,直到双眸干涩。
他再吃不得鱼肉,总觉难以下咽。
他的床头放有一串佛珠,是燕肇祯送来的,言是明翎大师的遗物,希望他见了心里能平静些。
紫檀串散出阵阵幽香,他将其攥在手里,嘎嘣嘎嘣,一个个捏碎。
哗啦啦,顷刻间,全盘落索。
孤独的帝王起身,光脚信步踏在如镜的正崇殿,跨上窗棂一跃而上,以轻功攀上正崇殿的殿顶。
这里是九层高塔外,京城的最高点。
他望着芒山上比他更高的佛塔,心头冷笑。
这皇帝,做得越发腻了。
没意思。
蜷缩在殿顶上,凶残的帝王像个孩子,将头埋入臂弯。
冷风飒飒吹过,他似乎能感受到来自每一双眼眸的威胁。
耳鼓察觉到一丝异常,白盏辛猛然起身一闪,躲过那不明方向射来的长箭。
叮
锋利的箭头与殿顶的琉璃瓦擦过,回弹下来,被白盏辛一手接住。
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帝王笑了,笑得双眼泛红。他转头眺望不远处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杀戮之气陡然而生。
翌日一早,帝王下令将已竖于京城芒山千年的九层塔推倒,并毫无理由地屠杀了正崇殿西南角一仆人房里所有的仆人。
后来,逢年过节,帝王均大肆举宴,身无侍卫相护。
他慷慨地给他们刺杀的机会。
这是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是一场戏剧性的博弈。
而偏偏,当他大肆敞开胸怀,坐等那些心怀恨意的人来刺杀时,却没有人再敢妄有动作。
毕竟若是失败,又会死一大片人。
年年科举筛选的官员,每年都能被白盏辛以各种看不爽的由头弑去三分之一。
朝廷新官一任接一任,东秦的经济发展停滞不前,甚至每况日下。
后东秦盛瑞五年,八月六日,范启抵御匈奴有功,匈奴又闻白盏辛之暴虐,暂时不敢来犯。
以此,实无理由再停留北境,范启终硬着头皮被迫班师回朝。
他知道,如今的京城比战场上更难熬。
白盏辛于朝堂上的坐姿,越发不羁。他冷冷瞥眼这名为国征战的热血将军,对他的回京不曾远迎,更别提封官。
他如鹰的眸子瞥过众大臣死气沉沉的脸,勾唇轻笑。
每日的朝堂,对座下的各位,看来都是煎熬。
既如此,朕体恤你们,诸位以后都别上朝了。
白盏辛轻描淡写赐给范启一应财宝、封地,竟跟他说:“范卿为国效力多年,朕心甚慰,如今四海升平,范卿亦可留在京城,颐养天年。”
让一个年仅四十几岁的将领致仕颐养天年,实属笑话。
范启正要发怒,他瞅瞅周围一应大臣,竟无人敢站出来为他说话。
他瞟了眼燕肇祯,却见那燕王若有所思地转动手里的玉扳指,沉默不语。
此时,谁妄动一下,都会激怒帝王,当场掉脑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燕肇祯轻别头,给范启使了个眼色:承应。
范启深吸一口气,附身下跪,磕头谢恩:“谢陛下!”
白盏辛察觉氛围有异,便又大发慈悲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他当夜,忽于聚贤殿设宴款待范启,立召文武百官三刻钟内穿戴整齐出现在皇城,骇地一应官员骑马乱窜。
小福生来报,谁谁谁不会骑马撞死了,某某某又被别人的马车碾到了。
帝王闻罢,拍腿大笑,十分悚人。
其时因府上离得近,已在聚贤殿端坐的范启,见此情景,忍得胡子抖和。
如此生活,你们这些大臣,竟就这样过了五年?无人谋反,着实可笑,这天下,还要不要好了?!
他咕嘟咕嘟喝了多杯酒,以酒壮胆,猛地拍桌而起:“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白盏辛瞬时收敛了笑意,不以为意,全当没听到,自顾自喝酒。
“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请!还请陛下听臣一语!”
众臣噤声。
燕肇祯紧锁眉头,眺了眼对面的佟萧,佟萧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范将军,有何不满?”帝王质问。
“陛下,臣惶恐,不敢有不满,只是臣向来听闻陛下文武双全,特请陛下降下圣恩,与臣在此比武一回,以了臣对陛下的仰慕之情!”
这个范启,没救了。
燕肇祯阖上双眸,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喉头的辣传至头顶。
也许,可以利用一番?
他复望向佟萧,对方紧闭双眸,嘴里念念有词,不敢再看。他能做的,只有提前为范将军超度。
除非,范启较之白盏辛,真的技高一筹。
但依他们所见,绝无可能。
这也是多年来,他们不妄行刺杀的原因。
白盏辛,不是个单纯的草包皇帝。
他战场上少说也以一敌千,又师承前东秦百年难遇的政治奇才、文豪,在座无人敢打包票,能一举刺杀成功。
“妥。”
座上之人略带戏谑的应声,令在场众人不寒而栗。
却无人,敢站出来劝阻。
轰隆!
巨大的声响吓得一应众臣纷纷跪地,他们瑟瑟抬头,只见白盏辛一手将丹墀之上的桌案掀开,饭菜乱散,盘碗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吓得小福生撅着腚额头贴手背跪下,裤子裆传来一股子尿.骚.味。
“范卿,咱们要比就比个痛快。来人!将朕的剑拿来!”
哐当!
一把尚方宝剑被扔下,直直落在范启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