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您就省省您那点小心思,陛下的性格,您也不是不知道,还是乖乖蹲上半个时辰吧。陛下说了,但凡不标准了,你须得再蹲半个时辰。”
那头苏小姐嘤嘤哭泣,泪如雨下,直哽咽着呼爹喊娘。
春枝吓得寒颤一阵,正欲拉看热闹的佟陆陆离开,却忽被人一下子掳走。
她一惊,还未呼出声,便见是昭云领着她飞跃而去。
再待她望向自家小姐的所在,便见一身穿龙袍之人,正背手静静立于她身后。
完了完了,佟府完了。
不知情的佟陆陆看戏看得正起劲,却不免心疼起苏小姐。毕竟这女孩儿也只是逞口舌之快,竟然就遭受如此惩罚,那个白盏辛,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
看来当上皇帝后,他飘了。
“春枝,你说这白盏辛,这么凶,怎么娶得到老婆。不讨女人欢喜,就算当了皇帝,也找不到一个真心喜欢的女人,有什么用啊?啧啧啧,孤独的小可怜。”
“孤独的小可怜”此时正在她身后,闻言,眉毛一抬,手指捏得咯咯响,“怎么,夏至院的泥巴玩完了,来皇宫后院玩泥巴了?”
佟陆陆差点惊呼出声,大晚上的,这家伙又是一身玄色的龙袍,若有一日她心脏不好,均是这丫的吓出来的。
白盏辛霎时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大惊小怪,只讥诮道:“我且不和女人有任何关联,你费心什么。”
“鸡毛掸子戳.屁股,装什么大尾巴狼,”佟陆陆扯开他的手,拿出杀手锏来,叉咯吱窝昂头,“你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怎么就和女人没有关联了?”
白盏辛眼底泛起不可查觉的笑意,他逼近她,一步一步,将娇小的人儿困于假山黑不溜秋的凹洞里。
“你,你干嘛?”佟陆陆惶恐。
抬手扶住头顶的石块,他附身探入,堵住她四面去路。
额头轻抵手背,奶油样的月光洒在他面上,风情外朗,神采内融。
那颗痣极尽温柔,却不敌他眸中的漾漾笑意:“你不知,这世上实则有三类人么?”
“什,什么啊?”
“男人,女人,佟陆陆。”
第24章 斗百草
白盏辛说她不是女人。
自晚宴回来后,佟陆陆一蹶不振,一夜没睡,好似受了天大的侮辱,十八年来白活一遭。
因一夜未眠,一早起来像是被人痛殴了一顿的佟陆陆,用袖子擦擦积了灰的梳妆镜。
铜镜内,歪歪扭扭间,隐约可见她的曲线,上有一张本应娇俏,如今却顶着黑眼圈的脸。
切,女人味什么的,有什么了不起。她粗粝地活了那么多年,也不差他这一句。
只是那家伙,当时笑得那么好看,却给她浇了一盆透心凉的冷水,着实可恶。
她也可以很有女人味!撒娇不就行了?
思及此,佟陆陆立好,这样这样扭捏着,那样那样遮着唇,挤出一脸便秘的神色。
不对不对。
她甩甩头,又上前捧起偌大的铜镜,且当它是个男人,拽住它的侧边,全当是拽住了男人的衣袖,压低下巴,捏着声音笑道:“少年郎~人家脚扭了,走不动,你背人家嘛~”
这一幕恰巧被进门的春枝瞅见,悚地手中盘子一应落地。
且不说何人撒娇的时候会喊一声“少年郎”,佟陆陆那硬挤出的羞涩分明透出一丝老鸨的气息,对着铜镜发嗲着实惊悚。
完了完了,六小姐,疯了。
自从圣上登基,佟陆陆便无精打采。
韩澈见不惯,便跃下树枝,嬉笑着拦住要给石榴花施肥的佟陆陆:“姐姐,我们今日去庙内吧。”
佟陆陆扔下一□□袋肥料,点头应了:“好吧,算一算,确实已经许久未去了,得去看看孩子们怎么样了。”
韩澈欣喜,细长的丹凤眼里盈溢出万丈光芒,目光灼热:“我背姐姐去,快些。”
二人正要上路,佟陆陆还未爬上韩澈的背,春枝忽打断他们,从外边急匆匆跑进来:“小姐,奺岚公主举宴斗百草,邀您立刻前往。”
啥玩意儿?佟陆陆嫌弃地望她。
斗蛐蛐斗蝈蝈斗鸡,她知道,斗百草是啥?
“小姐,别愣着了,快走吧。”春枝一把将她拉走,佟陆陆只得抱歉地回头朝韩澈招手,“阿澈,改明儿去吧!”
浓浓的失望漫上心头,韩澈食指挠挠鼻翼,方黯然坐上院内石桌。
佟陆陆好久没与他出去了。
躺于桌上,翘起二郎腿,他双手压在脑后,望着白云朵朵,犹自惘惘。
佟陆陆前脚刚走,就有一位客人拜访夏至院。
他一身白衣,犹豫踟蹰着,终迈入拱门。
“你谁阿?”转头见到一陌生男子,韩澈方一跃而起,吊儿郎当站在石桌上插裤兜问,“姐姐不在。”
“她……去哪儿了?”邹曲临看上去有些凄惶,早已不是先前那个熠熠少年。
韩澈狐疑地抱着臂,从头至踵扫了他一番:“进宫了。你是邹曲临?”
不想承认,但只能承认的邹曲临默默点头:“是……”
面前的少年痞里痞气,下巴上有一块长疤,但掩饰不住面容的姣好。又想起方才他唤佟陆陆一声“姐姐”,邹曲临不适地问:“你是何人?”
“我?”韩澈眼珠子转遛,嬉笑道,“我是夏至院现在唯一的男人!”
“阿嚏……”
谁又在说她坏话?
佟陆陆坐在进宫的马车里,上下颠簸着顶难受。
原来斗百草,不是她想象的一个桶放两根草进去,看哪根先得道成仙,也不是放在太阳底下曝晒看谁先蔫巴,而是比谁的花草种类多、新奇。
从来没参与过名媛交流活动的佟陆陆,因为“静娴郡主”的身份,不得已方被邀请。当然,对方也是不得已才邀请了她。
可她也没养过什么草啊。
马车行至路边,她命车夫停下,跳下车随便在街头采了一株狗尾巴草,大大的一株,一咬牙连根拔起的那种,惹了一袖子泥。
也不知这根草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又招谁惹谁了,方遇着她这魔鬼。
斗百草的宴会乃奺岚公主所办。奺岚公主自大明灭,后东秦起,便只是个虚的皇族。
她由众将联名力保,又唯唯诺诺,瑟瑟缩缩投靠了白盏辛,方保住这公主头衔,在诺大皇城又长宁宫这一席之地。
此次斗百草,是苏小姐提议的。苏家从前东秦开始,就是豪族世家,苏大人位列苏国公,世袭三代,恰巧这一代是第三代。
苏国公本有一子,早前东秦军与大明军交战的时候,本应挂帅出征,却不料与江将军等人一同染了病,又因体质太差,两手一甩,双腿一蹬,撂挑子了。
苏小姐是个庶出,但如今是苏国公唯一的血脉,故而被过继为嫡女,身份不可与同日而语。
但苏小姐不知怎的,说是病了,今日并未出席。
佟陆陆瘪瘪嘴,心道蹲了半个时辰的马步,今天还能走就怪了。
众千金名媛围坐在长宁宫的桃园内,奺岚公主带着帷帽遮面,谨言慎行:“诸位,本宫的长宁宫临御花园,诸位游乐逗趣的同时,可要注意分寸。”
言下之意,此处靠着御花园,指不定圣上心情好就从这儿过了,你们别吵吵嚷嚷的,能不能飞上枝头做凤凰,看你们的本事。
嘿哟喂,这当今圣上谁敢惹?但各千金的小心思,纷纷跃于面上,又是补粉,又是理绢花,神采奕奕。
奺岚公主掠过在座众人,目光落在那坐姿不正的佟陆陆面上:“静娴郡主,可是觉得十分无趣?”
佟陆陆彼时半个哈气刚打出来,生生止住咽回去,连忙坐正:“甚是有趣。”
众女如刀的目光投来,好似剥洋葱将她拨开,非要看看佟陆陆究竟是不是传言中那么纨绔,就像一众学霸,看着一个忽然飞黄腾达的学渣。
“静娴郡主,有何奇珍异草?且让我们开开眼。”
佟陆陆怀里藏着那株狗尾巴草,此时方觉得有失颜面,不敢拿出来了。若是那奺岚公主咄咄逼人,她倒能理直气壮拿出来,此时来了,却见大家都准备妥当,独她一人被临时通知,这不□□裸地要看她的丑么?
“殿下,陆陆忽觉得有些不适,可否暂离。”
言下之意:本小姐要撒.尿了,憋不住了。
奺岚微皱眉头,只连忙挥挥手:“去吧。”
行至长宁宫一侧,佟陆陆把裙子系系紧,上脚就要爬墙。
“小姐!”
“嘘,春枝,你一会儿结束了随大流绕出去,我先走了。”
“小姐!你如何独出宫门呐?”
“对哦,那我且先晃悠晃悠,一会子待奺岚公主的宫女领你们出去,我们就宫门口见。”
“小姐!小姐!”
她才不要跟一群心思深沉的女人围坐在一块儿,盯着一堆草说废话呢。
佟陆陆哼着小曲儿,沐浴和煦的阳光,在这大好的午后,寻到一处偏僻。
御花园有一偌大的碧水潭。临碧水潭的角落里,树丛之上有一座假山,假山后倒是有一块巨石。巨石又大又平,不太膈应,爬上去摇晃两下,还算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