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行垂眸,听到柏清清名字时,眸子暗淡了一点。
许久未见到她了。
他坐在他的对面,胥岁寒给了手势,让他先下。
顾念行顿了一下,夹住白棋,落在正中间。
这场棋局,顾念行下得极为谨慎,胥岁寒的心思难猜,他每走一步,都回头再看自己之前下的。
“你输了。”
果不其然,胥岁寒轻笑:“畏首畏尾,过于小心,有几步,你本该可以转守为攻,却没有下。”
“手段不够快,不会攻击对方,再来一局。”他道。
顾念行默默地看那棋局,抿了抿嘴。
不久,白子再一次落下。
第二局,顾念行不放任何机会去截堵对方,攻势极猛,却还是输了。
“过于冒进,意气用事,不够小心,再来一局。”胥岁寒的嘴角仍旧挂着不变的笑。
等到了第三局,他们下得最慢,小半个时辰过去还未分出结果。
顾念行灵巧地躲避了胥岁寒在局里放下的圈套,也不忘抓住时机反攻,渐渐地占了上风。
胥岁寒落下最后一个黑子,顾念行注视着棋局,再缓缓落下一颗白子。
“你赢了。”
胥岁寒这才放下棋子,说道:“天赋足够,有勇有谋,虽然年轻,但他日未必不是治世之才,就让你坐那自己磨炼吧。”
顾念行面露不解,他最后一局的末尾,有意对自己放水,输了后又说出这些云里雾里的话,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
胥岁寒轻笑站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将军,听说你抱负大,心思比同龄人都要成熟,我看你能担大任。”
“什么?”他疑惑地问道。
“没事,你在京都多留一会儿,我有东西托付给你。”胥岁寒云淡风轻地道。
顾念行不说话,脸大无甚表情。除非他将柏清清托付给他,他才会有那么一丝喜悦……但是转念一想,胥岁寒这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真会如此呢。
顾念行出了东宫后,被安排住在宫中的一个殿内。为了不违抗旨意,他便暂时住下了。
三日后的登基大典,顾念行原本以为可以出发回西北,却不想胥岁寒在他房中真的留下了一样东西。
他醒来后拆开,他托付给他的东西,不是别的,竟是那……玉玺!
无数的太监大臣拥到他殿内,对他又是叩拜又是呼喊,赶鸭子上架似的让他去完成登基大典。
“太子殿下昨夜还好好的,今早就……”他特意说道。
刘公公哭着告诉他,太子暴毙,宫中无人,传位给了顾念行将军。
圣旨上言,古有尧舜能退位让贤,胥岁寒也甘愿为了天下百姓,选贤任能,将皇位传给忠心卫国的顾家人。他将大荣皇孙皆贬为庶民,从此便没有了大荣,改朝换代。
这是已故太子胥岁寒留下的最后一道旨,如此粗暴简单的圣旨,整个皇宫都彻底乱了。
那些大臣哭丧不已,在大殿不知如何是好,朝中乱成一锅粥。
顾念行心里第一反应是气疯了,胥岁寒此人,丢下这么大的烂摊子,自己则早已逃之夭夭了。
“顾将军,快去登基吧。”刘公公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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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透不进一寸春光,步丝小产后醒来,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哈哈大笑,笑得疯疯癫癫,脸面尽失。
“全都没了,没了!”她双目无神,凄凉叫道。
束青一身黑衣,潜进了宫中,丢给她一套宫女服饰。
“主子仁心,放你一条生路,让你走吧。”
步丝连忙抓住那套粗布衣服,呜咽地哭起来。
那束光,始终未照进深宫中。
而此时,京都城外,初春暖风,焕然一新。
秀儿红着眼握住柏清清的手,将包袱给了她:“公主。”
柏清清拍了拍她,笑道:“我还会回来的,只是去江南养养身体。”
“公主,你带秀儿一起吧,秀儿会好好照顾你的。”秀儿仍然不放手,恳求道。
她摇了摇头:“此次之后,我也不是什么公主了。秀儿,你还年轻,找个好人家,过自己的日子,不用为奴为婢。”
说着,她塞给她满满一袋银两:“回去吧,回东胡也行,不用惦记我了。”
秀儿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公主,马车都准备好了!”
海底捞坐在马车前,后面是昔日熟悉的几个随从们。
柏清清应了一声,对他们道:“你也不用跟着了,以后不用听命于我,回东胡找家人吧。”
“可是……”
“我还没有问你们名字呢?”她眯着眼笑了,“自从给你们取了绰号,你们都未用过本名,如今你们都自由了,我将名字还给你们。”
“公主,我们可以……”
柏清清温和地拒绝了他们:“快回去吧。”
六名随从低着头,其中几个也像秀儿一样红了眼。
柏清清上了马车,雇来的老车夫收走了脚踏,她转头正要钻进车里。
“公主。”海底捞喊道,“我叫格力格力。”
“我叫哈德。”
“我叫罕林。”
……
那六名随从一一说出了自己的的本名,意在同马车上的那女子告别。
“我都记住了,再见。”她微微一笑,进了车里。
【恭喜此书完成大结局,主角转变,皇位换了人,但不影响结局的圆满性,奖励宿主10000积分。请宿主自行选择,留下或离开的按钮。】
柏清清决定好了,点下前一个按钮。
【恭喜宿主获得cp,系统任务完成,祝宿主幸福。】
“这破系统,倒是第一次说了好话。”柏清清喃喃。
车中,修长的手扣住了她的腰,他的头轻轻地搁在她,从后面环住了她。
“清清,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他轻笑着,声音如初融的泉水,吐出的气清冽甘醇。
柏清清握住他的手,问道:“你都安排好了?”
他抬起眼眸,笑如春光明媚:“都好了。”
一支柏木簪子悄悄地插进了她柔软的发间,他道:“精细打磨,雕琢多日,如今来你赔罪了。”
她触碰到头上的簪子,脸上泛出浅浅的红晕,正如春日初开的桃花。
“我们走吧。”
马儿随车夫扬鞭而跑,越跑越远,消失在空寂的京都城外。
元日之后,绘香楼关了门,这生意便再未做了。
涟娘斜倚在轻纱飘飞的栏杆上,遥望皇宫中千百发礼炮响起,大典隆重,新帝登基。
“一起走吗?”
梳着高马尾的女子,眉眼秀气,她对涟娘挑眉一笑。
“姐姐。”涟娘站起身,垂下手中的团扇,摇头轻笑,“不走吧。”
“你家主子已经离开了,你的使命也完成了,多留在京都,也无甚意义。不如同我一起,山川河流,随遇而安。”漪娘走近说道。
涟娘攥着手帕,似是忐忑犹豫。
“我已完成顾将军交代之事,同你都是自由之身。”漪娘牵起她的手,“我们都该放下了。”
团扇掉落,涟娘被她拉至了绘香楼下,两匹骏马等候多时,漪娘跨上其中一匹,向她伸手。
涟娘一笑,现出眼角的细纹,她也不管了,骑上另一匹马,任风驰骋。
不过几日,春意落于京都,徐府遣散了众多下人。
徐泾常坐在马车里,独自一人,从京都城出去了。
他的马车恰巧与另一辆马车相逢,只不过,那车中之人是进京都内。
钱太傅坐在车中,贬谪之后,又遇新帝大赦天下,连带着他也升回了原本职位,奉旨回京。
他的鬓发早已苍白,望向自己朝中多年不对头的“老朋友”,也只淡淡一笑。
物是人非,都过去了。
徐泾常也笑了,成败输赢,比了一辈子,他输了,就输了罢。
在京都沉浮数十载,追求功名利禄,几番尔虞我诈,此刻闭上那双鹰眼后,仅仅感觉到一刻的闲散舒适。
他也累了,就如那匹载着他的老马一般,将他载到了深山之中,就没了踪影。或许它累了,躲在山中什么地方了,或许它是死了……
慧和寺门前,站着一名仪态优雅的女子,她温婉一笑,唤了他一声:“爹爹。”
徐泾常被她扶着下了车,走进了寺庙中,跪在大雄宝殿里。
“大师,剃发吧。”
了悟抚过他的头,紫檀木佛珠擦过他依稀白了的发,悠悠叹气:“阿弥陀佛。”
暮霭中,一缕春风拂过京都内外,春水溶溶、万物复苏,又是新的一年。
第70章 番外一 我回来晚了
大荣皇帝死后, 太子还未登基,便暴毙于宫中。
世人众说纷纭,谁都不知晓那先太子的死因。
登基大典上, 顾家次子,当年的一品大将军,承了先太子遗诏, 登基成帝, 该国号为云,封为云和帝,那一年正是宁和元年。
大荣从此不复存在,前朝老臣有的告老还乡, 有的则被革职降罪。云和帝在位仅仅半月,便着手肃清朝堂, 抓奸佞、扶贤臣, 一时间, 有人一日获罪入狱, 有人升官回京, 还有的人,罪大于功,贬成了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