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秀儿拉着她,她便朝反方向走去,走下台阶时,路没仔细看,踩了空。
宫女们忙要去扶她,可有人却抢先了一步,大手拦住了她的腰,指甲的余热让她猛一激灵。
“小心。”胥岁寒在她耳边轻轻道。
她立刻移了几步,甩开他的手,背对着他走上台阶。
他轻笑,也跟了过去。
“你跟着我干嘛?”她皱起眉,娇艳的脸上露出不满。
“回寝殿睡觉。”他语气平稳。
柏清清抬头,打量了宫殿前的牌匾——东宫,顿时生气起来,拉上秀儿,道:“秀儿,我们走,我才不要和他住同个地方。”
秀儿慌张地被她牵住手,但她还未走几步,胥岁寒一把抱起了她,眸子沉沉的,像揣了满夜的黑。
“这是太子妃住的地方,清清若是去了别处,宫里人会笑话你的。”他笑道,护住了她挣扎的手脚,飞快地上了台阶,进了宫中。
“我管别人说什么,我就是不要和你一起住。”她一进了东宫里,就闹腾地下来。
胥岁寒放她下来,反手去碰她的额头,有些热,看来又醉了。
她反应慢了很多,躲开之后,才指着他厉色道:“胥岁寒,我要告诉你,我和你已经分手了。大婚之夜我逃婚了,我们就算没成亲,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我跟你不是同道之人。”
说到后面,柏清清带了点哭腔,但眼里没有一点儿泪水,她在心里气自己,明明就该离得远远的,他做了这么多坏事,她就该……不要和他多纠缠了!
胥岁寒听后,走近了她。眼里没有波涛,他平静地看向她,反而问她:“这几个月你在西北,过得可好?”
“很好!”她哼出了一声,不去看他。
“看来,你和顾家那小子,相处得还不错?”他的语气凉凉的。
“自然,我与他认识已久。”她道,“云念心地善良,人也正直,同他相处,我一点都不累。”
“那清清同我相处时,倒是做足了戏,装得都快骗过了我呢?”他轻笑,大婚前的那段时间,他确实以为她能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以为她不在乎的,可她偏偏在乎,而且在乎得很。
柏清清毫不示弱,笑道:“是啊,之前怕你做出疯事,我便装作顺从你的样子,怎么了,一直当我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白兔吗?”
原来胥岁寒这么狡猾的人,也会被她骗了。
他颤了颤长长的睫毛,犹是那轻笑:“夜深了,清清早日睡吧。”
说罢,他便走了,走进了正殿,紫金冠在月色下隐隐发出光。
她撇头,同秀儿一起去了偏殿。
这样住那么近,还有着正妻的这一层身份,她今后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至少在她离开这个世界前的一段时间都是如此。
得想个办法不再和他胡搅蛮缠下去,柏清清在心里对自己正色道,只要远离胥岁寒,自己就不会做出什么乱事,也不会动不动地心乱。
那得是什么法子呢?她躺在床上,合了眼皮,还在思索着这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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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柏清清醒来后,先洗漱了一番,在房中吃了早膳,这才将昨夜想到的法子付之于行动。
她让秀人取了纸笔,狼毫毛笔舔了浓黑墨汁,落在纸上的字七扭八歪,但比之前来说,长进不少。
她按着大荣的礼法,写下了一封看着合情合理的和离书。
写完后,柏清清擦了擦衣袖上沾到的墨,给了秀儿:“秀儿,将这张纸交给胥岁寒,让他同意签个名字。”
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
她和胥岁寒,已经如此了,以后也再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公主……这……公主不如再考虑一下。”秀儿为难道,她从未见过哪个妻子给丈夫写和离书的,何况是太子妃呢。
柏清清叹气,拿回了那和离书,道:“算了算了,让你去也不好,万一他把气撒向你,还是让我去给他吧。”
他要是不答应,她就想办法到他答应为止。
她在心里想着,抬脚走向正殿,还未进门,便看见了小淦子。
“太子妃娘娘。”小淦子朝她行礼,一眼便看出了她手上攥着的是什么,他不带表情地道,“娘娘若是找殿下,可不巧,殿下不在宫中。”
“那他去哪儿了?”
“往御花园那边的朱颜宫去了,皇上一直歇在那边,殿下是去找皇上商议要事。”
朱颜宫?那不是他老情人的宫殿吗?
柏清清一笑,说道:“这样,那我去找他。”
和离这种事,真是半日都不想多等,况且他是去朱颜宫了……
第63章 怜悯 百日红败落许久。
“皇上。”
步丝着了一件宽大的丝绸裙, 俯身在老皇帝的塌前,低声去唤他。
老皇帝日甚一日地病重,昨夜国宴中他贪馋, 喝了几口酒,没想到现在便难受得不起。
“何时喝药?”他自知身体不行了,就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长生药上, 每日便按时喝下。
步丝动了动朱唇, 叹气,端了那碗药扶他喝下了。
“爱妃。”他喝完又躺下,蠕动着嘴,抬手抚在丽妃的小腹中, 笑道,“我的皇子什么时候出生呢?”
步丝的脸色微微发窘, 娇声羞怯道:“皇上, 它才五个月呢, 再说是皇子还是公主, 臣妾也不知道呀。”
皇帝抖着厚肩膀在笑, 连身上的肥肉都是一抖一抖得。他道:“若是皇子,朕一定捧在手心里,拿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他。”
“真的?”步丝那双媚眼顿时亮起, 温柔地护在自己小腹上说道, “臣妾不求他能多好, 只求皇上与皇儿都健康。”
“爱妃蕙心纨质, 能有爱妃作伴,是朕之福。”他道,拉过步丝躺在自己的怀中,“生下皇子以后, 朕要如何赏赐爱妃呢,容朕想想。”
她轻轻拥过他,红唇带笑,魅丽的容颜尽是得意,后位空悬多年,她最想得到的,就是那睥睨后宫的后位。她在心里偷偷盘算,窃喜于后宫无人能同她争宠。
皇帝和她说了这么多话,身子又乏力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鼾声如雷,呼吸粗重。
“娘娘。”一个宫女靠向步丝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她面色微变,让宫女扶她从榻上起来,没有惊扰到老皇帝,走出了朱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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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清清一个人从御花园穿过,冬日已迟,春日未至,御花园中的花草颇有探头寻春的姿态,假山流水、亭台水榭,清早无人,风景静谧。
自己上一次来是何时,她回忆了一下,那是端午之夜,她还躲在假山后,醉酒而不知。
可她这次又看到了那对人,胥岁寒和步丝走进了假山群中,二人虽一前一后,距离不远不近,但一定要说什么悄悄话。
柏清清跟了上去,躲在另一个假山后,心里嘲笑自己,怎么老躲着瞧别人。
她从假山的空隙望过去,胥岁寒停下了脚步,嘴上依旧是那副笑。
步丝抬眸,有些喜悦,又有些哀愁:“殿下从不亲自找我说事,怎么今日把我约出来了?”
胥岁寒轻笑,瞟到她微隆的小腹,道:“丽妃娘娘在后宫过得顺风顺水,不出半年,便怀了龙种。”
步丝不自觉地抚上小腹,浅笑:“只要等我那皇儿出生,我就对殿下一定尽心尽力。”
“你那皇儿生与不生,你都不用再效忠于我。”他道,眸子初显冷意,“不过生倒是能生出来的,但活下去便未必。”
步丝脸色逐渐难看,道:“殿下,不要杀他!”
“根本不用我多动手,你的孩子必死无疑。”他笑着吐出一句话,令步丝颤抖。
她吞吞吐吐:“不可能,不能!”
柏清清听后,在心里叹气,胥岁寒说得不错,算算后宫也无其他皇子出生,若是步丝的孩子出生,那么便是第三十六个皇子,地数必杀。再者,步丝会生下一个皇女吗?皇帝如此重男轻女,她生的就算不是皇子,最终也会是个皇子。
“那我便再生,只要皇上在,我养好身子,再生一个皇子。”步丝安慰自己。
“西域没落,满羌如今都夹着尾巴滚到了西边,你身份低微,产子后又能风光几时?皇上病重,能保你几时?”胥岁寒道,“更不用说,你违背了我的命令,将药已经停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特意顿了顿,只见步丝使劲摇了摇头,花容失色:“我……殿下,我没有。”
“没了西域的援助,你倒是有些聪明,知道如今的依靠只有皇上。”他的笑中含着冷冰冰的意味,“你若是知晓多一些东西,也再不会认为皇上是你的依傍了。”
大荣的皇帝,一边在她嘴边甜言蜜语,许下空头约定,一边又要忌惮着地数皇子。柏清清心里啧啧唏嘘,可惜那步丝都不知晓。
“如今我放你一条路,即日便离开京都,离开大荣,只要你一走,宫中便会放出丽妃病逝的消息。”他淡淡说道,“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怜悯,也是你唯一一次机会。”
丽妃听后,哈哈大笑,媚眼凌厉,红唇扬起:“不用殿下费心,我可第一次见你有了怜悯之心,从前你倒是绝情得让人心冷,怎么?娶了一个东胡公主,便变化了这么多?我在宫中一切安好,只要抱住陛下,我便会一直好着,殿下对我既往不咎,那也莫要多管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