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进府的时间短,消息也得的慢,等她知道了这些事情的时候,府里的各位格格都已经吃上了炖好的血燕。
看的忆秋气的跳脚的样子,年氏心里却想到更多,她拦住气鼓鼓的忆秋道:“你吩咐咱们院里的人,都不许出去多嘴,就当不知道此事。”
这事情太诡异了,四爷、福晋和兰氏分明就是故意这么做的,说是针对她,倒不如说是试探,此时宜静不宜动,她之前去正院有些太心急了,还是得缓一缓才好。
正院里,福晋皱着眉听着赵嬷嬷的回禀,淡淡的道:“看来,却是来了个有心计的,以后这日子,怕是要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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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氏侍寝的事情一直拖到了过年还没成,因为四爷实在是太忙了。
康熙身子不好,这过年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四爷,四爷又忙着祭天又忙着庆典,别说年氏,连兰清漪这段日子都没怎么见过四爷。
等过了十五,四爷闲下来的时候,年氏又变着法的想让福晋与四爷提起她侍寝的事情,可福晋和四爷此刻却没空搭理她,因为他们要做玛嬷和玛法了——
伊拉里氏已经确认有孕了。
其实年前的时候太医就已经查出来了,可是伊拉里氏毕竟年纪小,太医怕出纰漏,直到如今完全确定了才说了出来。
而这个突如其来的新生命,却有点难住了福晋。
倒不是为难怎么处置伊拉里氏,对于她,福晋是没有半分的怜悯,只要孩子平安降生,伊拉里氏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福晋为难的是要怎么同弘晖将这件事情说清楚。
弘晖这些日子表面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可毕竟伤了元气,过年连着进宫几日,他便有些受不住了,可他又偏倔强,叫他在府里休息他却不愿意,十五那天出宫的时候,一时腿软差点在宫门口晕倒,倒是把四爷和福晋吓到了,如今还勒令他在床上养着,不许出门。
而弘晖到如今也不知道那日与他圆房的不是安氏而是伊拉里氏,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孩子,福晋怕弘晖多想。
可这毕竟是皇家血脉,总是要有个说法,特别是这孩子说不定是弘晖唯一的子嗣,出身来历必须得清清楚楚的才行。
福晋本想着叫安氏假孕,将来孩子生下来就说是安氏生的,却被四爷否决了,宗人府那边倒是好办,到时候孩子出生就报侍妾所出便是,侍妾这身份,没有人会追究,但是将孩子给安氏抚养的事情,四爷是不同意的。
原因也很简单,这孩子可能是弘晖唯一的子嗣,若是给了安氏抚养,那将来弘晖的福晋又如何自处?况且以安氏侍妾的身份也没资格抚养弘晖的子嗣,将来孩子出生,便先在正院抚养就是了。
夫妻二人商议之下,最后决定还是先瞒着弘晖,毕竟他身子现在还虚,着实怕他知道实情会挺不住。
伊拉里氏一直关在府里也不适合,四爷干脆就将她送到了庄子上,左右当年李氏住的院子还在,正适合她待产。
福晋派了两个嬷嬷跟着去,只一句话,孩子必须要健康,等孩子生下来,伊拉里氏就不用回来了。
所以到了庄子上,伊拉里氏就发现自己的待遇好了许多,每日这两个嬷嬷都会精心给她准备各种膳食,看着叫她多吃些,这让伊拉里氏不免有些飘飘然起来,她觉着自己当初做的没错,如今她有了身孕,以后母凭子贵,荣华富贵的日子还会少吗?
两个嬷嬷什么都不说,只管好生喂养着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看着伊拉里氏的肚子越来越大,两个嬷嬷心里都非常满意——
孩子养得好就行,至于生产的时候伊拉里氏会怎样,呵呵,不是早就说好了么。
弘晖最近很郁闷,自打圆房的时候病了一场之后,他就觉着自己的身体哪儿出了问题,多动一动就出虚汗,过年早起几日就受不住了,完全不像以前的自己,怎么玩闹都不觉着累。
可他不敢多问,因为他知道是额娘的酒和安氏的香相冲出的问题,怕自己问多了让额娘和安氏难受,便装作一副无事的样子,还总嚷嚷着要出门,一副自己精力很好的样子。
十四爷不知其中情由,只知道弘晖病了,便特意前来探望,弘晖直说想出去玩,在院子里太闷了,十四爷与他感情一直很好,见他脸色不好心里也难受,便溜到了四爷的书房去求情。
“哥,要不你就让弘晖去园子里待些日子呗,我瞧他整日在屋里闷着,人都没精神了。”十四爷趴在四爷的书桌上对着四爷道。
四爷这些日子也是忧心弘晖的情况,倒是觉着十四爷这个主意不错,可是如今康熙身子不好,一日也离不开他,他是没法子去住园子的。
四爷本打算叫福晋陪着弘晖去住一段日子,但是福晋如今正防着年氏,不愿离府,而年氏则是指望着能早日侍寝,更不可能离开。
兰清漪倒是愿意去住,但是四爷不肯让她走,最后还是大格格陪着弘晖一起去了。
四爷不禁感叹:“如今这府里,竟然是我的松格里最顶用了。”
兰清漪拉着弘昭白了四爷一眼,哼,要不是他从中作梗,谁不乐意去园子里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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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二月二,朝廷再次正常的运转起来,但是康熙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差了,刘太医拼尽了全力,也只能让康熙每日清醒三四个时辰,其他时候都是昏睡过去的,而他的小腿,如今已经完全没了知觉。
康熙心里很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而即便是清醒的时候,他也是浑身无力,年前还能自己下地走一走,而如今,却是坐久了都不行了。
四爷自然也察觉到了康熙的不对劲,他每日留在宫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只要康熙醒着,就一定能看到儿子坐在房里批阅着奏折。
四爷也会将奏折上的重要事情一一讲给康熙听,然而康熙却早已不能给他什么建议了,每到这时候,康熙就会笑着说:“你说的都对。”
即便是这样每日都在床上修养,康熙的身子依旧是一天不如一天,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康熙早早的醒来,叫梁九功给他梳了头发,换了衣服,然后对跪在床前的刘太医道:“朕已经下旨给你封了宁安侯,由你的长子继承侯位。”
刘太医对康熙的意思心知肚明,既然侯位给了他儿子,那他就自然不必活着了。
其实从一开始,刘太医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因为他曾亲眼目睹康熙治疗时狼狈凄惨的模样,康熙是不会让他活着的。
于是此时,刘太医也不抵抗,对着康熙磕头谢恩,然后退到殿外,将早已准备好的毒药送入口中,不多时,便没了声息。
殿内的梁九功将康熙扶起来,坐上轿辇,离开了养心殿去了乾清宫,乾清宫中,早已按照康熙的安排布置妥当,梁九功扶着康熙躺在床上,然后跪下磕头道:“奴才求万岁爷恩典,许奴才跟着伺候。”
康熙叹了一口气,算是默认,然后他对梁九功道:“将这些日子在御前伺候过得奴才都处置了,然后宣皇后和雍亲王来见朕。”
皇后和四爷匆匆赶到乾清宫时,却见御前空无一人,皇后心里一惊,瞬间明白是康熙处置了所有人,她立刻就知道康熙不好了,快步往殿内跑去,只见康熙已经换好了准备好的龙袍,端端正正的躺在床上。
“万岁爷——”皇后扑到床边,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您,您这是做什么呀!”
“小傻瓜,”康熙看着皇后,语调却如同年少时一般,“ 人总有这么一天的,朕这一生虽有遗憾,但没有后悔,如今将这天下托付给老四,朕放心,将这后宫托付给你,朕也放心,不要哭,以后咱们还会在相遇。”
说罢,康熙对着四爷伸出了手,四爷跪过去紧紧握住,康熙对他道:“朕也没什么好嘱咐你的,朕对你很放心。如今朕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胤礽了,是朕误了他,你,你帮朕好好的补,补偿他。”
四爷连连点头,坚强如他,面对垂死的阿玛也是泪如雨下,这一切来的太快了,他曾经自欺欺人的觉着至少也能等到前世那个时间,可今生却是完全不同了。
康熙一手握着皇后,一手握着四爷,终于是微笑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少年帝王终于走完了他辉煌的一生,紫禁城里敲响了丧钟,北京城内百姓俱哀。
西山的庄子里,仔细数完外面丧钟的声响后,胤礽面对紫禁城的方向长跪不起,他深深的磕了一个头,送别他又爱又恨的汗阿玛。
而留给四爷伤怀的时间,却是不多了,乾清宫的灵堂里,他一个人跪在火盆前烧着纸,今夜,是他对自己最后的放纵,他如今仅仅是一个失去的阿玛的儿子,子欲养而亲不待,即便是人间帝王也逃脱不掉这样的命运。
第二天天亮之后,乾清宫的大门打开,四爷擦干了脸上的泪,缓步走了出来,外面是跪倒在地的王公大臣和后宫嫔妃,康熙爷所有的子嗣都跪在了最前面,因为康熙爷早已言明四爷继位之事,所以当四爷走出乾清宫时,等着他的是山呼万岁,四爷站在乾清宫门口,看着下面跪倒的人群,却抬头看向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