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少女慕艾。
“不是我。”
他声音的温度降到比外头还低,
“我只是送你回去,柳环不是我折的。”
梁蘅月:??
她狐疑道:“不是殿下?那是谁给了阿蘅柳环?”
谢恂垮着一张脸,此刻无比怨恨当时手贱的自己。他声音阴渗渗的,“不知道,无所谓。”
梁蘅月给他这臭态度噎了下。
干脆也干巴巴得,“哦,那臣女告退。”
“不准!”谢恂抬手拽住她的大袖。
梁蘅月被这力道拽回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第16章 半掩
谢恂板着脸,硬邦邦地:“药还没有敷呢。”
“殿下自己敷吧。臣女还有正经事呢。”
梁蘅月学他的样子,也板着一张小脸。
那柳环九成就是他折的,他爱承认不承认吧,她是没耐心跟他磨嘴皮子了。
梁蘅月往后扯了扯,没扯开。
他的手依然握着她的袖子,暗纹上系的小珍珠都快被拽下来。
梁蘅月皱着鼻子,暗暗发力,同他对抗。
谢恂忽然“嘶”地一声,眉头紧拧,身形微动,神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梁蘅月吓了一跳,关切道:“怎么了?”
谢恂不言。过了会,待疼痛渐弱,才气声道:“后背。”
后背伤口处因着用力,刚止住血,又再次裂开了。
拉扯间,他方才用手裹住的里衣散开来,烛光透过半掩的布料摇摇晃晃。靠近了,从他身上传来阵阵生热的气息。
梁蘅月撇开眼,看向一边,磕磕巴巴道:“那、那臣女叫殿下身边的公公进来?”
谢恂不作声。
梁蘅月一点一点,将头转过来些,试探性地晃了晃袖子:?
他双目微垂,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神,额间全是汗。手却还是抓着她的袖子不放,像个不给买糖葫芦,就躺在地上不回家的小孩子,
“疼。”
“不要他。”
他语调低沉而轻柔,似是情人间最暧昧亲呢的呢喃。她的脸颊渐渐发烧,于是努力克制,故意忽略他的声音。
梁蘅月抿唇,语气带着求饶,“不然我让莺儿进来吧?”
谢恂还是不放手。
目光中的偏执被睫毛掩盖,是梁蘅月永远也看不见的复杂。
谢恂又闷哼一声,额际冷汗更盛。
她下意识地松了力道,不敢再跟他拉扯。
若传出去,谁能相信,堂堂大晁战神,私底下这般能耍赖?宁可忍受伤口二次崩裂的痛苦,也不放过她。
两人默默了许久。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冷笑。
她扭头,却瞧见门口站了一个人。那人高挑丰腴,额间绿宝闪烁,是纥真公主。
她心下暗惊,不知着公主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惊全然未曾察觉到后背有人。
梁蘅月也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她与谢恂堂堂正正,她只是来送药的,即便被人发现了也没什么……吧?
可是在纥真眼中,二人一开始便笑笑闹闹,眼下四双眼睛一齐盯着她,好像她的出现打扰了他们一样。
她走到二人面前,气势很盛,看着梁蘅月道:“这就是你喜欢的女子吗?”
“不是。”“不是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梁蘅月看向谢恂,脸颊中的热气如遇冷水一般迅速消退。
他好像感应到她的眼神,也抬起头来看她。目光交缠,只一瞬,梁蘅月便重重地低头下去。
她声音听起来囔囔得,音量也很小,“我与殿下,仅有几面之缘罢了。”
纥真的眼神由戒备转为信任。
她曾见过梁蘅月的,在京城的茶楼。那时梁蘅月就对燕王颇为看不顺眼,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她同谢恂有些什么。
纥真笑了笑,明朗的样子与方才判若两人。她从梁蘅月手中拿来那小瓶子,起开封盖,惊讶道:“这是你们大晁最好用的金疮药?”
梁蘅月心下慌乱,听到她的话,才将注意力拉回到当下。
她急忙点头,却没应承。
纥真握着瓶子,给她行了一礼,“行,够义气!不愧是梁大人的千金。”
梁蘅月感到莫名其妙。她与纥真并无私交,谈不上“义气”;与谢恂,更是……
她想了想,只好先谦顺道,“一点心意而已。”
纥真又道:“我来给谢恂上药吧,你们大晁女子不是最在意闺名,不能与男子接触的?梁小姐快回去歇着吧。”
说罢,竟控住梁蘅月的肩,然后将她整个人一转,就往门口推。她附在梁蘅月耳旁,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梁小姐,拜托让我跟谢恂单独待一会,就当是帮我的忙啦!”
梁蘅月看向她,纥真便配合地眨眨眼。
目光中满是渴望。
梁蘅月眼神发直,逐渐出神。她没想到,纥真公主对谢恂竟如此喜爱。喜爱到上一刻还被他当众拒绝,下一刻就又满心欢喜地凑到身边来。
纥真还在她耳旁叽叽喳喳,她回身,询问似的望了谢恂一眼。
他却没有回应她的视线。
梁蘅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再抬眼,目光中的情绪已经都被整理得不见痕迹,“好,纥真公主,我便先走了。”
*
梁蘅月的身影从门外消失。
纥真公主背对着谢恂,故意作惋惜之态,啧啧道:“肤如霜雪,芳泽无加……我来大晁数次,自诩也是阅人无数了,却从未见过比梁小姐还好看的女子。”
她转过身,声音是调笑的,丝毫不避讳,“你们大晁管这个叫什么来着?红颜祸水?”
纥真越走越近。直到谢恂面前,一米以内,她弯下腰,目光牢牢盯在谢恂的眼睛上,想要从他的神情中找出什么破绽:“本来嘛,这样的祸水,马上就要纡尊降贵,亲手为你敷药了……”
“我把她弄走,你竟真的舍得?”
满室寂静,静到她足够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是羞涩。
是挑衅恶鬼的紧张。
半晌,她还未来得及看见谢恂面上的神情,就被一道又迅又猛的力道按住。
天旋地转。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已经被扼住了脖颈。
额头青筋蹦蹦地往外跳,脚下凌空够不到地面。她甚至感到眼前一面发黑。她知道,那是因为人被扼住喉咙,抵在墙上之后的生理反应。
她下意识地扒上那只扼住她喉咙的手,然后又松开。
纥真狰狞地笑了笑,抬眼看着谢恂。
“你要杀我?不,你不、不敢。”
谢恂没有回答,反而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他语气闲适,听起来竟然有些愉悦,让人怀疑他此时手中扼住的不是一个人的喉咙,而只是什么无所谓的东西。
他从鼻音中笑了一声,松开手,后退几步。
纥真终于得以双脚落地。
她以为自己把他吓住了,威胁利诱道:“我是突厥最尊贵的公主,你拒绝我,不怕你父皇降罪于你吗?”
谢恂倏然从她手中抢走小药瓶。他似乎忽然兴致缺缺,转身坐回榻上。骨节分明,青筋缠绕的手指把玩着青玉小瓶,指腹轻柔缓慢地摩挲的瓶腹。
目光眷恋。
看得却不是屋内的女子,而是一个破瓶子。
纥真嫉色冲冲,尖叫道:“你就是喜欢她,是不是?”
谢恂不置可否。他眉眼看上去有些愉悦,转而道:“你怎知圣上不愿我拒绝你?”
“你什么意思?”
“你是说,大晁皇帝表面上偏袒我,其实并不如此?”
谢恂懒得回答她。
他忽然撩开里衣,露出一半的胸膛,当纥真不存在一样,径直地自己给自己敷药。
他看上去很轻松,一点不像刚才梁蘅月在时的痛苦,
“我的意思是,若你再敢碰她一次,”
“我不会松手。”
纥真瞳孔猛地锁紧。
他竟为了护着那梁蘅月,连她的性命都可以随意处置了吗?
可是梁蘅月一点也不喜欢他,甚至是厌恶极了他啊!
纥真眸中的不甘逐渐积聚,却在发作之前,就被谢恂身边的太监李牧拦住,
“纥真公主,殿下不见客了,请先回吧。”
*
“奴才已将纥真公主送走了。”
谢恂没搭理他。
李牧却早习惯了,自顾着掩上门。他走进内室,想要接过青玉小瓶,给自己主子敷药,却被谢恂拂袖,退到一边。
他顿了顿,收手,转而不忿道:“这公主也真是’少年心性’,从前殿下往突厥为质时不见她照拂一二,如今又急吼吼地要与殿下联姻,恨不得全天下都给她做媒,真不知道安的什么、、”
还没说完,就被谢恂一个眼神喝住。
“你心里知道就好,不必多言。”
“是,”李牧笑着奉承道,“还是我们殿下最为英明神武!圣上性子好疑,又忌惮殿下在军中的威望,这纥真公主备受突厥王那契的宠爱,若真嫁与了殿下,圣上还不得……”
他说到关键处,及时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李牧自己打自己的巴掌,“瞧老奴这张嘴哟!实在是今日为主子高兴,一时忘了形,主子罚老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