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下车后,欢欣上前,小手一把揪住萧元的袖子,面上兴奋地说着什么。
芙笙心头咯噔一下,怎么也无法从她的手上移开眼。
怎么上来就动手动脚的?还有没有男女大防了?男女授受不亲不知么?
她都没怎么拽过呢……
嘴巴不自觉得撅起来,芙笙又盯了二人片刻。
萧元礼貌地推开她的手,说了几句什么,女子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
她别过头,正对上芙笙的目光。
芙笙回看过去,来了一场鼻不对鼻眼不对眼的对视。
女子嫣然一笑,欠身又说了几句什么。
萧元上马车,队伍继续前行,进入西京。
彼时西京的盛景,芙笙是一点看的心思都没有。
她撩开车帘:“流云,喊阿星过来。”
没一会儿,阿星小跑着过来,凑到芙笙马车的窗下嬉笑:“三公主叫小的?”
“阿星,前头轿子里的小姐是何人?”
“哦,那位是西陵的明珠,西陵皇帝的心肝宝贝疙瘩五公主,闺名云裳,按辈分……应是公主您的皇姨。”
可恶,辈分上就输了一层。
如此想来,这位云裳公主确和萧元一个辈的。
芙笙怎么想怎么不痛快:“阿星,那她怎的与舅父如此亲近。”
亲近?阿星想了想,那怎么也没您亲近啊:“王爷的事儿小的也不清楚,若有什么小道消息,小的一定告诉您,您放心,小的站在您这边儿。”
“你胡说什么。”流云伸手推了阿星一把,“去去去。”
芙笙目送阿星回去,心头却堵得慌。她做什么要打听萧元与人家公主的关系?她是什么人凭什么打听人家?
可她心头就是不爽利,无论什么姿势坐着,心头都酸酸的。
众人被安顿在西京的云香馆,翌日进皇城面圣。
下马车,芙笙跟在杳窈身后,却见那杳云裳缠着萧元,就像蜜蜂在一朵花边一样,嗡嗡嗡个不停。
杳云裳没有祝蓁宜那般聒噪多戏,只是静静跟着,时不时偷偷靠近一点,说起话来令人如沐春风,挑不出错处。
芙笙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自那温柔的背影中侵袭而来。
她偷偷瞄了眼身边的杳窈,想到杳窈是宁安郡主,说不定从前与杳云裳交好,便也不好贸然提问。
“若说祝蓁宜十分令人讨厌的话,”杳窈忽冷哼一声,歪头对她咬耳朵,“那么杳云裳就是百分令人讨厌,东施效颦。”
芙笙深吸一口气,唇角勾了勾。
爽了。
“我早已命人今晚于云香馆备下盛宴,望你欢喜。”杳云裳如星的目光一刻未移开过萧元,自没有闲工夫同杳窈、芙笙搭过话。
此时,萧元忽回过头望了芙笙一眼:“不了,长途跋涉,静辰公主需要吃些清淡的。”
杳云裳一愣,此刻方不得不面对芙笙。
她轻捻手帕,放至唇边笑道:“原来这位就是静辰公主,今日一见,果真是个云端上的美人。天京来此路途遥远,旅途劳累,静辰公主定要多加休息。”
此话乍一听没错处,语气也客气,可芙笙偏偏听出一股子疏离。
杳云裳继礼貌又大方地说:“本宫会命人为静辰公主特送一餐清淡些的。”
“不用了,”萧元冷冷道,“我们同静辰公主一同用餐,多谢云裳公主一片好意。”
芙笙很佩服杳云裳,此刻还能温柔地,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地说声“好”,继而面不改色地谈笑风生。
就这点来说,祝蓁宜确是和她不是一个档次。
“云香馆是我同夷则一起修建的。”杳云裳率先跨入云香馆的门槛,正介绍云香馆的来历,一扭头,却见萧元根本没在听。
少年略弯腰,朝芙笙伸出手,面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门槛比寮云院的高,小心些。”
这么多人看着,他却忽然如此殷勤,芙笙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热昏了头。
她羞地面色通红,却不敢牵他的手。
他做什么突然要牵她?
犹豫再三,芙笙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笑靥如花:“多谢舅父关心。”
杳云裳生生愣住了。
她望向那少年的眼睛,他满眸子,竟都是那张美得缥缈的脸。
强扬起垮吓得嘴角,她展出一个毫无破绽的微笑,几步上前,一把夺过芙笙揪住萧元的手:“云香馆我很熟悉,怎么说我也是笙儿的皇姨,我领着笙儿走吧。”
第26章 我们从头再来
自萧元所在处, 升起一圈迫人的气流将众人团团围住,冻得人喘不过气。
他僵硬地收回手,复杂地望了杳云裳一眼, 怏怏不乐:“走吧。”
芙笙倒是一点也不想认这个皇姨。
一路上,杳云裳拉住她的手, 自来熟得很。
“我十岁时便同萧元相识了, ”她在芙笙耳边念叨自己与萧元的相识, 一刻不停,“那一年中秋, 他特来西陵寻夷则。你是万不会想到, 当年方十岁的萧元,便有如今华威,生生把夷则压了一个头。”
说着说着, 她噗嗤一笑,以为芙笙会排斥, 却不料芙笙抬起头,十分认真地问:“然后呢?”
杳云裳面色一僵,持笑继道:“他在西京的东大街, 硬是以一人之力拦下要去喝茶的夷则的马车, 夷则还以为是哪个无名小卒来申冤呢。”
芙笙知道萧元是重生的, 所以年仅十岁却有如此举动她不奇怪,只是这样算来,萧元应十岁前便重生了。
他结交杳夷则, 是为今后的上位铺路?
她自己重生, 全因对上辈子结局太过不满,想解除与江祁的婚约,想过新的生活。但萧元呢?他的执念是什么?
早前她以为是荣登大宝, 坐上那万人敬仰的龙椅,可他又在政治上站在三皇兄一侧。
芙笙低头沉思,想不出个子丑寅卯。犯难时,不经意又想抬头望他。
走在前方的少年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回过头放轻声音问:“不舒服么?”
“没,没。”
萧元眉头微皱,竟不耐地瞟了眼杳云裳:“五年不见,云裳公主越发健谈。”
杳云裳:“……”
此后,这一路果然安静许多。
众人用完膳休息片刻,各回房间。
芙笙服了药,和衣上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都疑惑,什么都想问。她恨不得让萧元今日便将上辈子这辈子统统写下来,写成一个话本。
趁夜色尚不晚,芙笙抠了一会儿枕头,终簌簌从床头爬起来,自行李中寻得一件带大兜帽的黑色披风,推门而出。
这时候,萧元应还没睡吧。
施施然穿越云香馆的院子,她果瞧见萧元所在的房间灯火通明。但大晚上的,她贸然前来总是不好。
她绕过正门来到屋子的侧面,屋内的灯忽熄灭了。
芙笙茫然地抬头,思量他这是早睡了?
踌躇一盏茶的功夫,她转头正欲回屋,只听身后“吱呀”一声,转身便见一抹黑色的身影从窗户跳出来,与她正打了个照面。
“……”
“咳!”萧元拉下兜帽檐,晃悠了两下方站直身子。
“你怎的在此?”
“你要去哪儿?”
“……”
芙笙鼻翼翕动一下,方启唇道:“我来寻你,我有许多冒昧的问题要问你。”
“好。”他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轻飘飘的没有力道。
“我上辈子虽有你不顾生死地相救,却还是殁在火海中。我一心想与江祁解除婚约,想过不任人掌控的一生,许是执念太深,方重活一回。”芙笙也下意识拉拉兜帽,她发现有兜帽遮住脸,人变得胆大许多,什么话都敢说。
“幸而这辈子又遇见你……在我还未想好怎么解除婚约的时候,帮了我一个大忙。自然,你也不只帮了我一个忙……所以,如果你也是因为有什么执念方重生的话……可以告诉我,不告诉我也行,我都会力所能及地帮你。”
萧元静静听完她闷头道出的一大段话,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
他志得意满,还能有什么执念。
无非是一个求而不得的人罢了。那些冗长而繁缛重复的一日日,他生生熬了三个轮回。
萧元沉默了很久,久到连树上吟唱的夜莺都累了。他点点头,微不可听地长叹一口气:“好,你只需明日随我去见一个人。”
这么说,我真的能帮上忙?
芙笙欣喜地点头:“好。”
“嗯……抱歉,我现在有些急事……”
“好,我理解。”芙笙点点头,忙行了个礼,“那我明日再来寻你。”
她眉眼舒展开来,心情大好,连迈出的步子都轻快了些,大有蹦蹦跳跳地趋势。
嘭!
那一袭黑色的身影,倏倒在绿油油的青草地上。
被这毫无征兆的声音惊得一愣,芙笙忙凑上去,轻拍他兜帽下的脸。
“萧元,萧元?”
这家伙,身子好烫!
吓得手颤,她忙不迭扯着嗓子喊:“阿星!阿星,快叫叶太医!”
萧元毫无征兆地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