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猜测,温路先哼出声。
果然,那两人是她名义上的舅舅和小姨。
两人见他们注意到了自己,推搡这上前了。
男人一张国字脸看上去憨厚又老实,高是挺高的,和大哥温央差不多高。
至于女人,在多少年岁月磨砺下看上去苍老而尖吝,不过就是如此也能看出五官是不错的。
温善善听哥哥说过,小姨长得像妈,但不及妈好看,说时笑着揉了揉她发顶:“所以生得我们善善也好看。”
温央拉住温路,怕他有什么冲动。
对面的男人搓着手,难为情开了口:“姐夫,央子,小路,善善,真巧,你们也来了。”
温久山这么大年纪,应付人有一套,拍拍他的肩,说:“来看你姐?”
男人点点头,拽着女人给几人打招呼,女人两年前回来就来过温家,被温久山两个儿子赶了出来。
前几天联系上他,也没有后文,所以这时不愿赶着上去。
温路冷笑一声:“可别来恶心我妈了,没皮没脸的东西也好意思来。”
女人心里揣着其他事,被这一顿讽刺气得红了脸,尖着声:“那我也是你小姨,来看看我姐怎么了!”
温路:“勾引自己姐夫,你就是这样对你姐姐的?你也别恶心我了,你也配当我小姨?我妈哪点对不起你?”
是了,当年的当事人如今只剩俩,那个被妹妹和丈夫背叛的女人最后并没有涅槃重生,带着一口咽不下的气,死在了早产难产的那个晚上,甚至来不及与她的另外两个孩子说临别话。
温路是第一个发现他爸和小姨事的,年纪尚小的他只记得要去找妈妈,可妈妈来了,最后竟然是永远的走了。
他忘不了那个夜晚,电闪雷鸣,一声婴儿啼哭后是成片的血迹。
他对父亲抱有敌意,小姨怀着恨意,多年过去,也只是将这些掩在日常琐碎之下,可他怎么会忘记呢。
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女人突然哑了声,她姐对她当然好,怎么会不好呢,只不过是她迷了眼,想要一个更好的生活。
这有什么错,人总是自私的。
只可惜,事情败露,她只能嫁到外地,那还是个鳏夫,喝醉了只会打人。
男人对着这剑拔张弩的气氛不加制止,小路自从长大了,对他也不亲近。
温久山垂下眼皮,背都快直不起,拉住温路,说:“这事回家说。”
温路甩来他的手,狠狠说道:“嫌丢人了?你喝得烂醉的时候怎么不嫌丢人,我妈躺在床上说不出话都时候你怎么不嫌丢人。”
这时的温路就像个火箭炮,任谁说都拦不住,温央藏在眼镜背后的双眸神色阴沉,也没有上前阻拦的想法。
温善善跟在温央身后,没说话却坚定站在哥哥们这一边。
女人不知怎的,突然注意到了一直藏在人后的温善善,讥笑一声:“这就是那小傻子,不是说会傻一辈子吗?哟,看上去和我姐真是越来越像了。”
第18章
温善善出生的时候尚看不出问题,那时家里气氛不好,三岁大的温路张嘴就找妈,六岁的温央根本哄不住。
温久山白天跑生产队晚上又要照顾一老三小,对这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头疼又无奈。
而且温老太眼睛看不见,只能找邻居家丫头帮忙喂奶换尿布。
日子长了,那事也就淡了,男人一下子意识到了生活的重担,默默顶起了这个家。
两个儿子也大到不需要人盯着吃饭穿衣睡觉,原以为生活往平稳方向发展可渐渐他们都发现一个事,自家的善善好像出了点问题,走路比同龄小孩慢一大截还不会说话,简单而言就是脑子好像不太灵光。
意识到这一讯息的温家人一拍桌子直接去了县城医院,结果竟是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几经辗转,医院跑了个遍。
后来遇到一个路边算卦的老道士,胡言乱语讲了一通,简而言之这是娘胎里带出的病,也可能是她娘生产时不顺利造成的,反正现在是治不好了。
然后又看到温路脖子里挂的白玉,指指挂到了温善善的脖子上,说这玉认人,以后是能挡灾的。
絮絮叨叨又讲了一堆,临走送了一句话:“这丫头,十几岁时有大难,保住了才能一生顺遂。”
长到十二岁,温善善落水被救起,死里逃生竟然不傻了。
这事放哪儿都是怪事,但这对温家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喜事。
对面的女人死了丈夫还生不出儿子被婆家赶了回来,不少人知道当年事的人背地都说是因果报应。
在场都是男的,她把矛头转向看上去弱小无害的温善善,尖酸刻薄的语气带着经年累月的愤恨。
她怎么能好了呢,她不应该傻一辈子,不能自理成为温家的拖累吗!
不知道是不是长久以往的压迫和谴责,让这个女人在看到那张与她姐相似的面庞时,忍不住想要质问。
温善善还没开口,前面的两个哥哥就先站了出来。
这里说的上一辈的事,就算扯,也不该扯到善善身上,她才是最无辜被牵连的人。
原本露出半个身子的温善善被温路彻底藏住,生怕这疯女人冲上来,老许家就有个疯子,见人就扑,凶猛得很。
“我们家善善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就是傻一辈子也有我们养着,不会像个癞皮狗一样赖在谁家里。”
这两年,秦丽水带着闺女住在娘家,除了受秦建业媳妇的欺负,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怨气满满。
温央和温路自懂事就没叫过小姨,现在看她更是一副看苍蝇老鼠的嫌弃表情。
厌恶得不行。
女人一张嘴,又被多年打骂欺压不还嘴,说不过直接两腿一拉坐到了田埂上,捂着眼睛就开始干嚎,直嚷嚷说温久山是个负心汉,狗娘养的贪她便宜。
那耍泼的模样和前两天遇见的孙二虎有的一拼。
只不过孙二虎是个十来岁小孩,嚎的大点声就大人来哄。
秦丽水这般妇人,只会引来路过人的围观,正是上坟烧纸的时间,路过的乡亲们勾着头看,能听到细碎的议论声。
这事在刘桥不常被提起,但一旦有人说到,其中个知情人必是滔滔不绝讲个不停。
旧事重提,当事人碰面,一瞅就是大新闻。
围观的群众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慢走细看,生怕漏个谁的哪个动作。
聚在田头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
温久山丢不起这人,想拉她起来,刚伸手就被温央一个眼神吓得缩回了手。囊在嗓子眼的话也咽了回去。
秦建业也知道自家妹妹当年的恶行,可毕竟就剩她一个亲人,上门哭求着收留时实在狠不下心。
平常在家闹个脾气也就算了,大庭广众这么多人。
他拽起秦丽水,想到她今天吃饭突然提议要给姐烧纸钱,怕不是早有预谋,就指着来闹一波。
向来憨厚的男人拉扯着就要带她回去,秦丽水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再见温久山和那三个小孩,怎会善罢甘休。
她今天来就是指望进温家的门,躺也要躺进去,这些个苦日子她忍不下去了。
温路早早不与这女人打交道,自然不知道她存得这坏心眼。
但温央在办公室,与人相处上下对付,一眼看出了她闹这么大的最终目的。
不就想带着她拖油瓶的丫头进门找个长期饭票?想得还真挺好。
话题中心的温久山被秦丽水这些话说得红臊了脸,气得上前就想要踹两脚,最后还是温央拦住不让他冲动。
他爸这一脚下去没轻没重,就算没什么事估计也会被赖上,到时候这女人找村里老人做主,进了温家还要人伺候。
赤.裸裸的碰瓷,女人嗓门越来越高,骂得也越发没了顾忌,温家上下十八代统统被问候了一遍。
今天本是清明祭拜先祖的日子,坟地这里悲伤不见,反而留下一群碎嘴看热闹的人。
温善善见识到了所谓小姨的厉害,拉着温央的衣袖看见一个小女孩从那头跑了过来。
远远听见小孩清脆喊了一声妈。
秦丽水收起干嚎,转头看向穿着旧衣服跑来的倒霉丫头,更是愤恨不能平。
凭什么那傻子穿新衣服,她家的只能挑她哥家闺女不要的穿。
女人内心扭曲到了极点,仰头看向温家三个男人,尖嘴猴腮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最后目光只能死死盯住温善善不放,幸亏温路反应快一把抱过她,避开了秦丽水的猛扑。
使出了吃奶力气的女人狗吃屎般栽倒还吃了一嘴的土,脸上脏兮兮不说衣服也搞得皱巴不成样,不知道还以为是老许家没看好的疯女人跑出来了。
黄土地,摔得不疼,但女人觉得自己一肚子委屈就这样嚎啕大哭了起来,跑过来的小丫头散着头发抱着她妈一起哭。
大人加小孩,声音能震天。
引得不少外乡路过的人都来围观。
话里话外又绕到了当年的事情,温老五这名字怎么都抹不开。
男人眼神凌厉看向秦丽水,又用余光看向身后的三个小孩,这事今天要是不了断怕是要一辈子压在温家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