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饭总是这样狼吞虎咽,以前看动物百科也了解过,狼生性残忍多疑,就是吃东西也时刻保持警惕。
他抬眼看了她,并没有放慢吃饭的速递。
吃完饭,因为温路在,她也不好继续昨天的事,自己捧著书看了起来。
昨晚她特地翻了一遍,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本没有任何残破的书。
不知看了多久,日头升高,屋内暖洋洋,耐不住寂寞的温路在不知道第几次叹气后起了身。
“善善,你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出去转转中午就回来。”
等温路出了门,梁又钊像是有感应一样抬起了头看向她。
但已经沉浸于故事之中的温善善只是和温路说了句道别,就又低下了头,完全忘记了在另一边的梁又钊。
中午的饭菜已经不错,隔着铁盒就能闻到肉的香味,和温路去的路上还碰到孙家大娘。
话里话外都是没必要对那留在这么好,身边的孙二虎直勾勾盯着饭盒,吵着也要吃肉。
孙大娘先是教训起自家小孩:“吃什么吃,一天天就知道吃,书读成什么样还吃,家里缺你这口吃的了……”
“要不然善善你给二虎吃两口,然后去我家重新带点饭吧,大娘家今天也烧了肉,可好吃了。”
她向来是个脸皮厚的,想着温路脾气不好直接和那傻丫头说。
温善善有些不情愿,但乡里乡亲,她也不好直接拒绝。
没等她找到婉转说辞,温路不客气先开了口:“婶子,不是我们不给,你家二虎都胖成这样了,就少吃点吧,我还听说前两天还把学校的先生气晕了,比我念小学时候还厉害啊。”
温路念小学就皮,但那时候温久山和温央还管得住他,压着学习加上脑子灵光,成绩也还不错。
但村里人不知道,他们只会听自家小孩说,温家小儿子如何调皮,如何不听先生的话,所以在刘桥人的印象中,温路=坏孩子。
竟然说他比他还厉害,这不是摆明的咒她家二虎以后也像他一样成个二流子吗!
孙大娘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看着自家胖着走两步就喘的二虎,一肚子气撒不出来。
偏生这孙二虎在家娇惯得很,完全看不出他妈的意思,直嚷嚷:“我就要吃肉,今天家里哪里有肉,沫沫都不够我一口吃的……”
说着说着就要睡到地上,耍赖打滚这一招在家他使得可顺溜了。
孙大娘看着地上的孙二虎,更气了,可她又不敢打孩子,生怕回去被家里男人和那老不死的训斥。
温路看着一大一小在眼前撒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又说:“那婶子,我和善善就先走了啊,这肉冷了就不好吃了,狼崽还在那儿等我们。”
他就是情愿把肉给那狼崽吃,也不给孙二虎那小畜生吃,这一家人尤其孙家媳妇,背后不知说了多少温家坏话,孙二虎也背着欺负过善善好多次,他可是一一都记住了。
拎着东西慢慢走远,孙大娘恨恨看着两人的背影,转而好脸色哄起了地上的孙二虎。
“二虎乖,妈今晚就给你弄肉吃……”
这么一耽误,他俩到祠堂就有点迟,怕他饿着,温善善忙不迭把饭都端到他面前。
可出乎意外,他没有接过她递来的筷子,深沉的眼底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迟迟未动,一声不吭坐在她对面,阴沉沉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早上吃的多,不饿吗?
温善善不解,举着筷子僵持。
温路绕着祠堂转了一圈,见两人一动不动围在饭盒边。
“怎么的,他不吃?不吃给我,正好中午没吃饱。”
说着就要去拿饭,可惜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弯腰的功夫那崽子就把饭饭盒拿走了。
嘁
还跟着小孩一样,要抢才知道吃东西。
想着,他不由又打量起那崽子,好像十四了吧,小得和他妹一样大,也不知道这些年吃没吃过饭。
山上狼群伙食差成这样?
不知不觉中,温路想了一大圈,再抬眼,只见他用手抓饭,吃相真是野生。
“早上不是还用筷子呢,中午就不会了?”
温路随口一问。
温善善也有些好奇,自从教他用了筷子,除了第一二次不熟练,之后用得还是挺顺畅熟练的。
怎么今天又改用手抓了?
温善善慢慢靠近,温声细语说:“用这个筷子吧,就和你之前一样啊。”
她是个南方人,说话不自觉会带各种语气词,有时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话,说出口却像是撒娇。
梁又钊手一顿,又吃了两口才慢慢抬眼,接过她手里的筷子。
动作放慢了不少,但吃饭的姿势依旧粗鲁。
温路皱着眉嫌弃,反观他妹,一脸笑意,笑得真像个傻子。
第17章
按捺不住的温路歇了个午觉的功夫又跑了出去,李成蹲在祠堂的门槛上向内张望,瞥见梁又钊才收回目光。
温善善继续看上午的书,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将将读完。
她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转头又寻向梁又钊。
他还在那儿,一动不动。
有时候她很想问问他,不会无聊吗。
以前放假的午后,小区楼下结伴玩耍的嬉闹声穿到楼上,她都很想探出头多瞧瞧,可惜爸妈不允许。
她要上辅导班写竞赛题,没有时间和他们一起玩。
有本书还好,她看他发呆这么久,应该回感到有些无趣吧。
不过没等她找他,温路已经在外面叫她回家吃饭了。
温善善有些疑惑他怎么今天这么早回去,但还是连忙把书收进包里。
温路没进来,见没人出来催了一声。
明天要上课了,温善善就不会来了,她从包里掏出早上就带的桃酥和果丹皮给他。
“明天爸爸或者哥哥来,我就不来了,你要好好吃饭,等我放了假再来看你。”
他再对面没什么反应,只是面无波澜看向她。
温路又催了一声。
“这些你也不用都吃完,可以留到明后天在吃。”
说完,她连忙小跑出祠堂。
日暮时分,温路边走边问:“在里面干嘛呢,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回。”
虚喘着气的温善善摇摇头:“我看了本书,收进包里。”
深蓝天空下飘着几朵红烧了边的云,小道上归家的人步履匆匆,抽了芽的路边小树迎风摇摆,枝叶间露出细碎的霞光。
推开院门,小厨房亮起了灯,大哥温央也回来了。
对比只有一米六的温爸,温央看上去起码高了二十公分,罩着不合身的围裙在灶台旁,推了推眼镜葱小厨房钻出头。
“回来了?洗洗手马上能吃饭了。”
晚饭上了桌,温久山才厌厌从外面回来,温央如常催促他上桌吃饭了。
吃饭间,温善善小心翼翼喝着粥,筷子都不敢伸远,生怕一场战争再次点燃。
不过幸好,温央压住温久山和温路之间的怒气。
吃完饭,温路拎着饭盒就要出去,临行前温央突然出声:“明天请了假,就换我去,后天一起去村尾山下给妈烧点钱。”
漆黑夜色下只有微弱的光从屋里漏了出来,温路神色黯淡,嗯了一声转身出门。
温央无声叹了口气。
一直到所有人洗漱完上床睡下,温路才从外面回来。
第二天她和温路都要上课,温央白天送饭,得空去买了纸钱。
晚上回家,温久山难得说了句话:“明天饭后去给你们妈烧纸。”
清明时节,接连的晴天太阳被掩去,灰蒙蒙的天空弥漫着悲伤气息。
刘桥向来看重这些,清明在老人眼里,绝对算得上顶天的大日子。
一清早各家就开始忙活,温善善起来时温央已经在厨房案台上和面了。
按规矩,清明中午要先给祖宗们磕头烧钱,然后由家中最年长的长辈陪同‘老祖们’吃饭。
中午吃饺子,什么馅无所谓,但老祖宗难得回家一趟,份量一定要足。
温久山在切菜,温路掐了葱在一边水池洗,唯独温老太坐在院子里,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说什么。
临近十点开始包饺子,温善善虽然不熟练,却也能出一份力。
快结束时,温久山从房子后的草堆抱了一捆木柴回来烧水。
灶台锅里升起晃人眼的雾气,一直沉默的父亲挠着头想开口,眼神时不时从锅炉膛看向三个孩子。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吃饭前,盛了八碗饺子在桌上,温老太从房里摸索拿出平常烧纸勇的盆,温久山用火柴点上。
依次磕完头,饺子焯水再过一遍,这时所有人才坐下。
无声吃完饭,温路拿着火柴纸钱走在最前面,一路穿过刘桥整个村庄到达成片的墓地。
温妈的墓在两块田地的交界处,不远处就能看到温善善外公外婆的墓。
一路上能看到许多烧纸留下的黑色炭火痕迹,也有人在坟头插上几束刚摘的野花,花瓣飘动,有风声在耳边。
连着烧钱磕头,到温善善的时候,身后突然冒出两个大人。
温善善腰背挺直,姿势标准给温妈磕下四个头,低头于泥土接触的瞬间,她注意到脖中垂坠下的白玉,起身时注意到几米之外的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