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宿命,否则自己为何在尘埃落定后才得知前世的真相。可在哪不是过,秦艽儿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如何良善之人。
她敢直白承认自己对于活着的执念,不仅是活着,还要好好的活着。
不过,她不想再燃烧太过浓烈的情感了,那委实太累人了。
进宫也罢,虚名也好,安安分分不拖累家族,做好自己当做的事,养养花弄弄草,培养几个小爱好。
有孩子便生,她可以护好他,教导他长大成人,若是没有,争取活得比大猪蹄子长,混个安安稳稳养老逍遥自在的后妃,想来也没什么不好。
秦艽儿微笑,她这几世,悲喜尝过,酸甜亦有,现下她只要一个有始有终的人生,便是极好。
少女倚着亭角,双手托腮。
静静坐了极久。
远处黑衣华服的男人脚步一顿,眼神幽暗瞥了那出神怔愣的女子几眼,然后面无表情极平淡地道:“走吧,回宫。”
干瘦男人小心翼翼道:“喏。”
待到虔儿寻了暖捂子,秦艽儿这才满足地朝担忧望着自己的侍女道:“走,咱们寻个大哥嫂嫂。”
虔儿点头,又道:“姑娘,你身体可还好?”
“很好。”
“吹了这么久都冷风,头可觉得疼?”
“不曾。”
“那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觉。”
格外操心的侍女声音飘散在风中,将本就低的声音吹得更弱:“那姑娘,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可要告诉虔儿。”
秦艽儿叹道:“虔儿啊,你可知你家姑娘是十五,过了年关便是十六,不是小孩了。”
虔儿“咳”了一声,不好意思道:“虔儿习惯了。”
秦艽儿叹声愈重。
为何而叹,却是无人可知了。
回程的路上非常平静,三人躲在宽敞的马车上,窗外雪风呼嚎,车内的人沏着茶盏,暗香浮动。
只除了秦艽儿看不过自家那越发懒散粘人的大哥,忍不住问。
“世家子弟最爱策马奔腾,不论阳光热烈还是雪意绵绵都极力表现自己的阳刚之气,怎么兄长你却是在马车里如此懒洋洋。”
秦延瞥了一眼她,道:“你哥哥我看起来傻么?”
秦艽儿沉默,理智道:“……勉强还算聪明?”
秦延言简意赅:“将那勉强和上扬的疑问去了。”然后又问:“你聪明绝顶的哥哥缺那点阳刚气吗?”
秦艽儿:“……”
看你这自信的小样绕是缺你也会说不缺的,不过她的重点不是在这里:“……绝顶?”
秦延笑得温柔:“什么?”
秦艽儿微笑,威武很能屈:“我错了。”反正你听到了。
秦延轻哼,然后发现自己这听了道歉,却是一点不觉开颜。
秦延微微疑惑,扬眉睨向笑得自然的妹妹。
“噗,”阿沅实在没忍住,俩人循声齐齐望来,一个眼神幽深,一个满是无辜。
到了府,天色已是全暗。
暗红色的灯笼隐隐约约,灯火燃起的“噼啪”声几不可微地响着。
进了正堂,母亲同父亲正在说话,见秦艽儿小脸被冻得煞白,秦夫人不由的牵过她的手:“外面可是太冷了?”
“父亲、母亲安。”
秦艽儿笑着抬了抬手中的暖捂子,又道:“虔儿贴心,寻了御寒的东西,倒也不算太冷。”
秦夫人点了点头,眉眼间似乎有些愁绪。
秦艽儿笑容微敛,轻声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秦夫人本不想多说,免得儿女担忧,但既提了,也不必多瞒。
“你二哥哥今日差人快马先回,说是傍晚便能到府,可是入夜都大半个时辰了还未到。”
秦艽儿安慰道:“许是大雪阻了行程,娘亲莫太担心。”
秦延闻言掀了掀眼帘,皱眉道:“既差人的早便到了,想来里上京城门已不太远,要不儿子带人去接二弟。”
秦夫人:“……”
秦艽儿:“……”
阿沅:“……”
秦艽儿尽力婉转的道:“二哥哥武艺在身,风雪阻路当是无妨,若是您去了,娘亲怕是同样担忧。”且怕是更加担忧你的安危。
秦夫人应了一声:“艽儿说的没错,延儿你坐下。”
秦延对着一大二小不赞同的样子,险些气乐,正色道:“……我亦是大男子。”
秦艽儿真诚的“嗯嗯”两声,表情敷衍。
秦夫人一脸“你妹妹说得不错”的模样。
秦延眉头微挑,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坐在正中的秦太卿年纪虽大了,但依稀可见年少的俊朗,待几人说完才出声:“行了,再等几个时辰,若是还未回来,延儿再去也不迟。”
秦延肃容道了声“是”。
秦太卿满意点点头,又望向一边的二女:“艽儿身体可是大好了?”
秦艽儿正想回答,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
“可是阿姊阿兄们回来了?”
秦夫人突然笑了一声,笑容亲切:“艽儿前些天便好多了,夫君却是不知?”
秦太卿笑得略微尴尬,这个女儿他自然也是疼的,他倒也不是有意忘了,只是近来政务繁忙,一时间便忘了。
秦艽儿见母亲眉眼染上一抹煞气,微微敛眉。
她也知母亲为何不悦,不过是在他们兄妹几人一齐在的时侯,来了自己极不喜的人罢了。
来人一袭红色衣裙,面容虽不及秦艽儿这般风华,但也算是娇俏佳人。
他们秦府大房兄弟姊妹总共有七人,秦艽儿行六,是家中第二女,上面有嫡长的大哥二哥,以及已出嫁的阿姊皆由秦夫人所生,剩下三人皆是妾室所生。
按理说秦夫人稳坐秦家主母的位置,人情练达,对这些个子女不说不偏不倚,但也不至于如此直白的反感。
但来人不同,因为她是秦太卿那险些让自己二子小产的妾室所生。
虽二哥哥最后还是平安出生了,但幼时却比同龄的孩童相比,身体差上不少,若非自己二哥哥练武后已同寻常人没什么不同。
秦夫人一想到儿子幼时遭的罪,那人的女儿竟还敢在衡儿回京时来碍眼,更觉不耐。
三小姐笑容满面,声音清亮:“听说二哥哥被阻在路上,不知可平安归来了。”
秦桃宛一进门眼神便不由自主地瞥向秦艽儿,眼神幽深复杂。
既是羡艳她那出众的美貌,又是嫉妒她竟被册封微淳妃,那可是她从不敢高攀的位置。
不,也不是不敢,只要给她机会……
秦艽儿敏锐的察觉那那眼神,心中嗤笑,她这三妹妹小聪明是有,只可惜也只是小聪明。
看这模样,看来是她过往给的教训不够彻底。
秦延瞥了庶妹一眼,眉头微皱,妻子温软的手阖上他,阿沅微笑不语,她家二妹妹……
可不是好惹的。
几人还未说话,突然,一道慵懒低哑的声音响起——
“二哥哥也是你叫的?”
第5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二更)……
秦煜衡人未到,话先至。
男人习武多年,耳力极好,眼睛极锐利,皱眉扫了脸色苍白的庶妹一眼。
“你可是忘了,我同你说过,不论是在府里还是何处,不许唤我二哥哥。”
所以,只有秦艽儿才能那般亲昵的唤你么。
这话虽没说,可屋内众人皆看得明白,对这个儿子秦太卿有愧,向来不敢多言。
秦煜衡是什么人,自然也看出来了,他毫不留情,似笑非笑地道:“没错,二哥哥这个称呼,艽儿叫得,你叫不得,怎么,你莫非有疑问?”
秦桃宛自然不敢,脸色白了又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不说话的父亲,这才轻声细语憋屈道:“宛儿不敢。”
秦桃宛低下头眼神幽深,秦艽儿是你嫡亲的妹妹不错,可怎么我不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了吗。
无论她做什么,似乎都无用。
自从秦煜衡看见这个妹妹站在池边,险些将他二妹推进池中。
每每在无人之时望向他一手带大的艽儿,眼睛里的嫉恨有如实质,秦煜衡便早就当没这么妹妹了。
秦夫人不想旁人扰了刚回府的儿子兴致,上前温声道:“可算回来了,一路上可好,在恭州可有吃苦?”
秦煜衡面容不似时下男人的英俊硬挺,五官轮廓极为柔和。
秦艽儿曾一度感慨,若不是自己的二哥哥性别为男,怕是全上京的女儿家都得蒙被子里可劲哭。
秦煜衡眼神一软:“儿子很好,让母亲忧心了。”
秦煜衡说完,朝着坐在中央的男人道:“父亲。”
二儿子被陛下派去恭州已半年有余,秦夫人许久不见儿子,心中很是激动。
秦太卿亦是满脸欣慰的点点头:“回来便好。”
秦煜衡同大哥大嫂行了一礼:“大哥大嫂安好。”
秦延拍了拍二弟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阿沅也笑着回了一礼。
秦煜衡眼睛瞥向一直言笑晏晏望着自己没出声的女孩道:“怎么,太久没见,莫不是将自家外出可怜的二哥哥给忘了?”
秦艽儿嘴角抽了抽,幼稚,实在太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