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妹妹,小少年的眼神微亮,仰着头道:“父皇,咱们回麟趾宫吧,妹妹特意嘱咐,让我在路过梅苑时,给她带上一朵梅花的。”
四公主是在隔两年半后,许是听到了秦艽儿的心声,如愿生了个娇娇软软的小公主。
景御帝老父亲的心有些酸涩,鼻子哼了一口气,不太是滋味的心道:“自己午日刚看了小祝儿,怎么不让父皇给她带,自己难道还不如半人高的小黎儿么。”
“若是自己,定不只带一朵,而是捧个一大束全送给自己的小公主才行。”
男人醋劲冲天,在看到小闺女软糯的接过哥哥给自己摘的一朵梅花,笑得露出几颗牙齿。
景御帝半天不见,也想念得紧,一把抱起小闺女,捏了捏小脸蛋,觉得小丫头可真是好哄,这才一朵小花就能哄得这么开心了。
男人垂眸,想了想低声道:“父皇明儿送祝儿一只狼毫可好?”
祝橒小公主糯糯的香了一口父皇,甜甜道:“谢谢父皇~”
男人顿时心花怒放,笑得开怀,然后便一手抱着小公主,一手牵着小皇子,准备带着一双儿女寻他的皇后。
三皇子是在十二岁那年被敕封为太子的。
按他父皇的意思,这个年纪,心性大抵也沉静了,哪怕有那些个旁人无意识的捧杀,儿子也能可以分辨,顺便为他忙碌的父皇解决些大小朝政。
有他看着,练练手也是无妨,终归不会出什么大错。
彼时,后宫的嫔妃几乎都已散尽,只留下些自觉出宫还不如在宫内呆着来得省心,自发搬入“玄御宫”之外,宫内实质性的后妃唯有皇后一人而已。
说实话,朝中众臣初始之时,对此是持以不赞成的态度,毕竟散尽后宫,实在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手腕越发凌冽,几乎是里里外外掌控整个朝堂的景御帝压根没理会这些人的话。
只用前前前皇,其后宫也唯有一位妃嫔的例子,便堵得众人没了话茬。
毕竟确实有这般的先例,要认真说来,陛下这做法倒也算不上什么出格。
当然,最重要的是,陛下真铁了心不入后宫,就算他们舍了这张老脸,难道还能硬拉着陛下不成。
到底是陛下的内事,他们劝也劝了,实在无法动摇陛下的决定,于是也只好罢了。
而让众位大臣绝了最后那劝谏的心思,实际上还是因为愈发聪慧的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钰黎从小便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工书善文,小小年纪便博览群书,性子不骄奢,有见地,是个实打实的好苗子!
在初初入手朝政之时,更是显露出惊人的天赋。
对于时事政务有令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嗅觉
三皇子是当今皇后所出,母族又是百年清誉的青枢秦氏,无论从出身还是品貌来看,都是无可挑剔。
皇朝有了这么个继承人,众人也便对于陛下的“内事”不再过问了,毕竟有了这么个继承人,他们哪里还有心思追着陛下不放。
还有什么事能比为皇朝辅佐出一个更加优秀的继承人来得重要?
于是,在陛下的明里暗里的默认或是示意下,三皇子少年时代的课业几乎囤得满满当当。
便是伺候的宫人或是其他世公子见了,都不由感慨这皇子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要是让自己天天对着这些个密密麻麻的文字书卷,还不如让自己疯了才好——对自己认知十分清晰的课业“渣渣”如是道。
钰黎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难的,他自来便对这些极有兴趣,有了这般蓬勃的海洋,简直恨不得埋头疯狂吸收着先人留下的至理名言,圣人贤书。
合乎自己的心性,加之又有父皇和名师指点,学识心性几乎是一日千里。
到了及冠之年,便猝不及防地接下了父皇的重任。
长成个翩翩世公子的钰黎黑着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对父母居然这般过分!
说退位就退位,问过您儿子我的意见了没有?
钰黎忍住拂袖的冲动,面无表情道:“父皇,儿臣年纪尚轻,怕是不堪此大任,您还请收回成命。”
最重要的是,父皇身子健朗,哪里需要这么快就让自己“上位”。
景御帝温和道出“事实”:“我同你母后说好了,等你及冠有了足够的能力,便带她走遍这片山河,你也不想让你母后失望的吧。”
一顶大帽子“哐”地砸过来,钰黎冷静半晌,“可是儿臣能力尚浅,怕是难以达到父皇的期盼。”
景御帝似早有了对策,闻言眉也不皱,轻描淡写地道:“父皇已经安排好了,朝中的肱骨大臣们会尽心辅佐你的,不必忧虑。”
少年张了张嘴,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不料男人沉吟片刻,道:“况且,我本就没有对你有什么天上有地下无的期盼,只要你能好好守住这份基业,就已经是不负祖业了。”
加起来做了数十年的皇帝,男人自然再清楚不过,打江山难,守江山更是不易,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说透的,否则这小子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办。
听了这话,少年心性的新任帝王皱了皱眉,不再多言,沉默地接了这重担,只在心中不动声色地想:“自己必要做出一番基业,让父皇对我刮目相看。”
后来,年轻的帝王在重重困难中,生生再度开辟了皇朝的新领土。
众位朝臣皆纷纷发自内心的感慨,“陛下果然天纵大才,是新皇的不二人选。”
却不知,又折断了一根上等狼毫的新任帝王心中泪流满面:“父皇诓我,比起打江山,明明是守江山更难!”
第31章 番外&下
秦艽儿被册封为后的经历似乎没什么可说道的。
那时, 她已是皇贵妃,比之皇后之位也只是差了一步之遥。
如同往常一般,越发沉稳的男人循例到麟趾宫用午膳后, 宫人适时呈上一条干净的手帕, 掩掩嘴, 很是轻描淡写道。
“钦天监测了日子, 说三月初五还算不错,封后大典便定在那日吧。”
当时在场的宫人委实算不上少, 然而除了一开始微微惊愣之后, 心中却是无甚太大的反应。
毕竟陛下这么些年,对自家主子的心意, 任谁也能看得出来非同寻常。
秦艽儿心下有片刻的复杂, 对着男人温柔的眸子,缓缓轻道:“……陛下决定便好。”
景御帝眼眸深深, 极认真的凝视着她,道:“朕希望,你能名正言顺地并肩站在吾的身侧。”
生则同衾, 死则同穴——这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
男人的眼神, 几乎将自己内心最深的心思道尽, 有那么一瞬,秦艽儿的眸光几乎是狼狈的。
她有些恍惚地想, 不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她的麟趾宫之外,这个男人似乎便再没入过后宫,几年一次的大选也在悄无声息中地销声匿迹。
这般的盛宠,曾经是她极力渴求而不得的,毕竟, 这个男人是她年少时,最真切最耀眼的梦,这一点,她无法辩驳。
事实上,对于男人偶尔的神色中,她似乎知道了什么,而男人对此,似乎也心照不宣。
男人几乎丝毫不掩饰对她的恩宠,若是放到后宫中任何一个女子身上,想来定是无比欢心雀跃的。
秦艽儿很偶尔地,闲暇之余也会问自己:“可曾有过感动?”
是有的。
但好像,也仅此而已。
她曾经同脾性越发平易近人的端贵妃挥退左右聊些家常话的时候,女人却不同于上一世自己飘摇于无边空寂时说的。
端贵妃望着窗外,有些恍惚地道:“若是真心,其实也未尝不可以试试。”
女人的表情悠远,似乎在思念一个埋藏于心底的人,她微微哂然,“错过,有时确实有些可惜。”
对此,平日里温婉可人的锦妃却是毫不客气地嗤笑反驳道。
“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便是‘真心’二字,好似谁都爱说,谁都能说上几句,可一旦说完,却马上连自己都忘了曾立下的誓言。”
两人这般说完,皆不约而同地觉得“浅薄!”
这俩人时掐时笑的,有时连秦艽儿也实在有些弄不清楚到底是关系好呢,还是不好。
后宫女子佳丽无数,若是忽视其下的小脾气,似乎每个人没甚么区别,每个人也都曾有或跌宕,或平和的故事。
便如明艳动人的端贵妃,其实也曾有过让她愿意放下一切之人。
又再如温婉可人的锦妃,其平易近人之下,谁能知却是个对世间感情不屑一顾的女子呢。
总而言之,俩人对她温声道:“无论如何选择,不过‘从心’二字可解。”
从心?
秦艽儿微微一笑,这确实是个很好的词,反正不管怎么看,总不会太差不是么。
长成个俊俏小儿郎的钰黎迈着小短腿跌进他的怀里,红着脸道:“母妃,黎儿想看看妹妹,妹妹今日可有哭?”
秦艽儿思绪缓缓平静,摸了摸男孩的小脑袋,笑着牵起他的手,道:“妹妹很乖,不爱哭。”
男孩皱了皱鼻子,唉声叹气道:“妹妹全身软软的,还这么爱哭,其实她是水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