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加快了脚步,脸上虽没表现,但内心却是隐隐对这秦府女人生了几分畏惧。
送人的婢女回话后,秦夫人这才懒洋洋的点点头,丝毫没有将陈夫人放在心上。
没了陈夫人后,除了那位充当中间人的夫人外,堂内倒是一派愉悦热闹。
秦艽儿抿唇对神情微乱的夫人轻轻一笑,许氏夫人背脊微松,不由对这秦府贵女,未来的淳妃有了几分好感。
待众位夫人走后,秦夫人这才横了自家姑娘一眼:“你这些天身体虚,竟还有空同那等蠢人掰扯,想来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没错,秦夫人不在意自己姑娘方才是不是过于凌人,只忧虑女儿为方才之事动气是否不益身体。
秦艽儿支着下巴叹气:“可算了吧,见天儿被噩梦惊醒,不过好在次数越来越少了,想来没什么大问题。”
可不是,该做完的梦都做完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除了些边角料,还能有什么新鲜的。
秦夫人到底有些不放心,想了片刻道:“这样吧,明儿起便是了空大师出关之日,咱们寻个时间去趟灵源寺,捐些香油钱也顺便给你点上一盏平安灯。”
灵源寺?
是了。
秦艽儿幽幽一叹,自己确实该好好求求佛祖,她可真是——
太难了!
想来她秦家艽儿素来与人为“善”,待人“真诚”,除了“格外”喜爱把玩侍弄些稀罕乖巧的花草植株,便再没有旁的嗜好了,后生怎么会跟着了魔似的,将自己置于那般田地。
秦艽儿幽幽叹息了一声,这些时日被前世梦魇碎片给折腾得连下巴尖尖都添了几分娇弱。
进宫的日子眼见地越来越近,秦艽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非常惆怅:“哎!”
贴身侍婢虔儿落后半步伺候在自家嫡小姐的身侧,眼睫弯弯。
秦夫人听不得这丧气的声音,思及嫡姑娘到底是缠绵病榻半月有余,到底是舍不得多说。
秦夫人佯怒点点女儿的额头,简单道:“年纪轻轻,又是好事将近,可不许这么低垂丧气的……”
秦艽儿眼波盈盈,生无可恋,万千思绪最终化作一句:“娘亲,我去。”
“明日便去!!”
秦夫人略略迟疑,没什么比身体康健更重要的,只是……
秦夫人思索片刻,道:“明儿娘去不成,元日将近,这可是一岁之首的大日子,且你过了十五便需进宫,这是你在闺中过的最后一个年节,不能随意,我同你祖母准备明日仔细商定。”
说到这,秦夫人的眼神微柔,对于陛下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谢意,过些时日,在外的二子也即将期满回京。
至少,他们还能给闺女好生地过个阖家团圆的年节。
秦艽儿望着母亲的神情,猜到了大半,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进宫真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试问谁知道自己曾经失了理智,侍宠生娇,虽得陛下宠惯一时,但最后却是落得个连冷宫都来不及进的境遇,自己还会觉得这是好事。
只叹自己没有早点得知“真相”,否则自己便是如何也不会乖巧参加那劳什子大选。
便是参加也定安分守己,严守克制,能不冒头就不冒头,虽说她实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未尝就能如愿,但好歹也有挽回的余地。
只可惜,到底是晚了,她现在全身上下都盖了个“景御帝”女人的戳,胆敢再有旁的念头,九族怕是都得仔细着是否一睁眼就挪了地儿!
秦艽儿一想到这个世界核心竟是娇软女主同霸道皇帝的缠绵虐恋话本子。
而她是里面爱陛下爱得死去活来的苦情恶毒女配,以及那俊美可口禁欲系大猪蹄子的景御帝。
今世封禁的记忆逐步解除,顺风顺水重活十余载。
可盐可甜、娇嗔乖巧、美艳逼人、怼人干架样样行的秦艽儿,真情实感的感受到何谓恐怖如斯!
第2章 兄长更为贤惠
秦艽儿心情激荡起伏,很是自闭。
秦夫人思考良久,最后拍板道:“清沅前些日子说想同阿延寻个日子,去给璟哥儿许个平安符,你大哥哥亦是同去,你且问问他们要不要带你这个小尾巴……”
秦艽儿觉得有点牙酸,啧啧叹道:“嫂嫂求个平安符,大哥竟也舍不得。”
秦艽儿不得不感慨,自家竟就出了这么个痴情种,青梅之情果然不同凡响。
秦夫人眼眸微垂,随意道:“男儿痴情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秦艽儿赞道:“娘亲不愧是上京顶顶好的当家主母,有见地!”
秦夫人轻哼,毫不客气地将这夸赞收下。
当今秦太傅,年少轻狂时也是做过很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事。
谁不知,青枢秦家嫡长脉当权人,竟险些让庶子先于嫡子出生,那妾室当初更是得意不已。
只可惜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儿子却先天不足,不过三四岁便没了。
秦艽儿内心毫无波澜,你瞧,哪怕是长陵氏的嫡女嫁入高门,上京里家风很是可以称道的青枢秦氏,不也是三妻四妾么。
像她大哥哥这般痴情、有担当,嫂嫂貌美聪慧的良配只怕万中不出其一。
世人对女子苛求,这般想来,做皇帝后妃亦没什么不好的,男人皆如是,至少陛下长相俊美,不时来一炮,解决生理需求毫无压力。
做个后妃,不必操心吃穿用度,佳丽美人无数,就是看着也能身心愉悦多下几碗饭。
毕竟做人还得看得开,事已成定局,秦艽儿总不能抗旨不遵,无端连累疼爱自己的亲人。
秦夫人不愿想起那令人作呕的旧事,打量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怜惜道:
“可怜我艽儿,本以你之才貌,我秦家的家势地位,便是许个一等高门亦不难,若非这大选来得匆忙,娘亲又怎会舍得你进那诡谲吃人的后宫。”
秦艽儿轻声安慰:“娘,莫担心,艽儿可是您和祖母一手教导出来的,朝中又有秦氏在,只要不犯大错,陛下不会将我如何的。”
是的,只要——
不犯大错。
秦艽儿眼神幽深。
秦夫人挥斥左右,攥着自家姑娘的手,神情认真:“小艽儿,你自小聪慧明是非,性子静却是极重情之人,可本是好事,只是帝王之家到底不同……”
秦夫人语气微凉,担心极了自己这一手娇养长大,疼在手心的女儿:“对于江山社稷,陛下是当之无愧的圣明君主,可对于女子来说,却是大不一样,艽儿,你可懂?”
母亲此时此刻焦虑的神情同梦魇中的如出一辙,只恨不能将所有捧到女儿的手上。
秦艽儿有些恍惚,前世时她是怎么答的?不记得了,但很显然,自个并没有认真记在心里。
到底是年少稚嫩。
秦艽儿敛下心中的酸涩,甚至不敢想前世自己死讯传到真心疼爱自己的母亲兄姊时,他们会是多么伤心。
已融合了大半前世记忆,甚至还知晓些本不该她知道的事。
秦艽儿早已不是那爱恨浓烈的皇贵妃,亦不是尚青涩幼稚未出阁的秦家娇儿了。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亲生闺女,然而秦夫人有那么一瞬间,却是觉得面前之人身上的感觉变了。
可再一看,似乎又没什么不同,秦夫人暗叹自己到底是年岁长了,六识大不如前。
——前世既然是前世,那便是从前的事儿了。
秦艽儿微微一笑:“娘,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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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澄碧,远山含黛。身后的马蹄声娓娓而来,不知从何时起,窗外的零点雪花也骤然成了一扇扇的柳絮纷飞。
手持一卷书侧躺在宽敞马车的俊秀男人松松垮垮,独自一人倚靠在左侧的窗畔。
时任户部侍郎秦府大少,瞥了一眼那旁同自家阿沅聊得热火朝天的妹妹,暗自磨了磨后牙槽。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饶是嫡亲妹妹,这么每每妨碍他们夫妻亲近,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可惜秦大少爷在外再威武不能屈,也无法改变作为家中食物链底端坚不可摧的地位。
不说亲妹那个磨人的小脑袋瓜,就是自家阿沅静静瞥一眼都能让秦延抖上一抖。
秦延看书如嚼蜡,绷着一张俊脸,媳妇疼爱小妹,他能怎么办?
只好生受着了。
秦艽儿离着半米远,都感受到那如成实质的冷气,秦艽儿很是淡定,在心中总结:“醋坛子!”
秦艽儿赞叹自己的先见之明,瞅了眼亲哥,对端庄优雅的嫂嫂低声笑道:“嫂嫂你瞧,大哥哥一张纸竟足足看了两盏茶的功夫,这定力不够啊。”
阿沅出自顺英侯府,同秦府大少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自然对这个比自己小五六岁、差不多算是看着长大,又一同生活了近三年的妹妹感情极好。
秦府虽门第高,但婆母不是那等爱揉搓媳妇的主母,父亲也算待人宽厚,阿沅很珍重这样的生活。
只是,这样懂事贴心的妹妹很快便要入那深宫,自家人自家疼,阿沅曾也是上京名动一时的贵女,出入后宫的次数亦是不少。
对于想要向上爬的门庭来说,皇宫自然是世上顶顶好的地方,可是他们青枢秦氏这已是上京极有名望的高门,便没那么非之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