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米拉柔声说:“这是个很好的提议,赛尔德。”阿巴尔站起身,将随身的刀插入他的脊背。
面纱从他脸上落下来,露出冷酷的面孔。绘了妆容的五官更加艳丽,艳丽得勾魂摄魄。妆画到后面会顺手很多,何况本来大量的眉黛与铅粉就能非常完美地掩盖骨骼轮廓。大约只有姜媛这种亲眼目睹他由男变女的人才能从他的面孔中寻觅出熟悉的样子。强盗头子微笑道:“不过你只把人头留在这儿就好,金币我可以自己去取。”
赛尔德愕然地回头看着他,他原本想要反抗,可刀落在了地上。阿巴尔别他一脚,直接将他错到地上。但他摔倒都无知无觉,愣愣地瞪着他。“……柯塞姆!”阿巴尔的微笑便凝固了两秒。
“原来你认得柯塞姆。”他冷冷地说。赛尔德也便认出了他。“是你,阿巴尔。”他失声说:“你怎么在这里?!”他看着他的样子,这才想起要动手,但阿巴尔并没被这个名字震撼心神。他三两下就解决了赛尔德,割下了他的头颅。
血流了一地,帐篷被拉塌了,覆盖了这片土地。随即他动手脱衣服,像是终于受够了,一片片碎裂的纱衣带着血,覆盖在死尸脸上。然后是假发,那些珠宝首饰。他们要将这里点起火,将可能的痕迹都毁掉。兀鹫还没来,不过计划很顺利。
姜媛问:“柯塞姆是谁?”尽管她已经隐隐猜到这名字主人的身份。阿巴尔说:“是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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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觉得这章写得完全没感觉,可能明天会改。
今天加班,明天也加班,更新都会很晚。更新完后下周应该没多少更新,因为下周不出意外,都会加班。
清明节假期更新会比较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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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想必你已知道, 我的母亲是波斯人。”
阿巴尔道。
他们快速收拾了赛尔德的尸体——翻捡他的行李, 剥掉他的衣服,将头颅装在袋子里带走, 只留下一具赤/裸/裸的尸体后纵火焚烧。在离城不远的地方,会有很多人根据兀鹫的动向寻找死尸, 查看是否有油水可捞。不过马匹脚程很快,人来时他们也走远了。
他们绕了一个大弯,从苏伊士直奔开罗。开罗在这时代已是一座宏伟名城,它是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尼罗河三角洲的洪水刚刚开始退去, 马蹄在湿润的泥土上飞溅点点斑痕, 他们路过芦苇地, 人入其中,甚至看不到彼此的身影。阿巴尔阻止姜媛深入:“会有鳄鱼。”他将赛尔德的头颅划得面目全非,再塞回袋子里,随手抛出,再轻轻一夹马腹, 示意黑夜不要停留,立刻离开。
黑夜身后跟着新的同伴, 不费多少力气, 它就将它认为头马,献媚讨好。太阳在姜媛胯下暴躁,躁动不安。阿巴尔查看后说:“那也是匹母马。太阳不高兴。”
姜媛:“……”母马性情温驯, 耐力好, 确是信使会选择的马匹。她无奈地安抚太阳, 黑夜跑在前头,意气风发。无论如何,开罗不是一天就能到达的地方,何况他们还要远离人群。虽然现在已经没有远离人群的必要,但姜媛似乎感觉得到这种默契。阿巴尔不想入城,而她跟随他。
他们走了很远的距离,才离开低地,进入干燥的戈壁。姜媛一身都又脏又湿,手脚酸软疲累。他们三言两语定下了分工,阿巴尔负责搭建帐篷生火烹食,姜媛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读信。
阿巴尔幼年便离开了家,尽管他识字,但文化程度确实不高。他们拆了信,就有可能需要新伪造一封,他拿来了法蒂尼夫人的戒指,但模仿笔迹,得靠姜媛。这时代不是所有人都能写一笔漂亮的阿拉伯文,姜媛恰巧是其中之一。因此尽管她知道伪造笔迹不是这么一回事,也只能硬着头皮承担下来。差不多就行。法蒂尼夫人有代笔的人,这是正常的事。她和他谈判:“我给你这封信,从此我们的协议一笔勾销。”
强盗头子眯了眯眼,风吹动他的头巾。蓝眼注视着她。最终他说:“好。”
信件没有问题,法蒂尼夫人没有新的隐瞒的地方了。姜媛可以先打好腹稿怎么写,等他们进入开罗,再找合适的地方做技术工作。阿巴尔将烤肉递给她,她一边拿树枝描绘,一边出神。他将信收走了:“别用油弄污了它。”姜媛低头专心吃肉。
她第一次吃到阿巴尔的手艺,他烤肉技术很好。可能这时代的所有人烤肉技术都比她好。他的胡子还没长出来,满面尘灰将肉递给她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时空穿越,他们第一次见面,或是第二次。她问:“羊从哪里来的?”他说:“你来之前,他跟路边的牧民买的。”他是谁,姜媛没问。想来赛尔德打算让贾米拉吃点好的,但现在却便宜了他们。她咬了一口肉,洗干净自己的阿巴尔坐在她身边,敞开了衣领,头发湿漉漉地向下滴水。
他们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姜媛眼前似乎还回旋着死尸的情景,一地的血,旋即转成阿德南的面容。她抬头望着天空,每次和阿巴尔在一起,天气似乎都很好。热的风吹来,但温度开始下降了。姜媛说:“你不该晚上洗头。”阿巴尔吃着肉睨了她一眼:“魔鬼有什么指教?”姜媛平静地告诉他晚上洗头以后老了会头痛的。阿巴尔听了,没说什么:“那洗澡呢?魔鬼也不让我洗澡吗?”看来杀了人对他而言轻松了些,现在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擦干净就行。”她道。
她告诉他眼睛的事。赛尔德曾说阿巴尔的眼睛让他想起别人。姜媛只是没想到他想起的人就是阿巴尔的母亲。阿巴尔愣了愣,哼笑了一声。姜媛没打算继续问下去。
他们那晚睡在同一个帐篷里,帐篷很小,不得不挤在一起。手挨着手,腿挨着腿,脸也几乎挨着脸。几乎能感到彼此的呼吸。姜媛背过身去。阿巴尔在她身后懒洋洋地说:“你害怕吗,贾南?”篝火投过来的阴影将他们的轮廓印在布料上,他道:“如果你做噩梦,告诉我就好。”听起来他很有经验。她闭上眼睛,没回他的话。
他们到了开罗,租了房间,买来纸笔,姜媛耐心地对着信一笔笔地描绘笔迹。除了拿掉那辆车的特征之外,她不需要做其他的事。阿巴尔点燃蜡烛,亲手盖上火封。信放在跟前,他们对视了一眼,有段时间没人说话。随即阿巴尔道:“钱不够了。”姜媛平静地点了头。
开罗的房费很贵,纸笔墨水更贵。八十枚金币已经花到七十五枚,还得分五枚给姜媛。贾米拉的赏钱也花完了。他们拉上马,在城外找了好地方扎营。阿巴尔似乎总是对寻找这种地方有出色的天赋。他们背靠着沙岩,身边是溪水,小小的篝火像是星点,顽强地映亮角落中散落的草,黑夜低下头来,嗅了嗅草,随即不大乐意地让开来。太阳雀跃地嘶了一声,低头猛吃。
姜媛坐在那里看着它吃草,阿巴尔坐在她身边。他对她指了方向:“往那条路走,就是亚历山大港。”姜媛点了点头。
他们谁都没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又一次分别的时刻到了。阿巴尔不需要她去巴库姆,解决了阿德南的危机的姜媛也不会跟他去。过了这夜后,他往南,她往北。他们分道扬镳,或许这次会是永别。阿巴尔悠闲地道:“这条路很短,也不会有强盗。”姜媛没理他。
她也已不再需要有他陪同了。她已经能独自过得很好,就算没有向导和地图,五枚金币也足够她一人去亚历山大,完成自己的职责。他们一起看着夜空,面前噼啪的火堆。才刚吃完饭,没人有睡意。阿巴尔甩了她一个皮囊,是个酒囊。姜媛小小喝了一口,和他一起看着那匹母马小心翼翼地蹭过来,被太阳咬走。阿巴尔托着下巴:“太阳可真凶。以前没有发现她这么凶悍。”
姜媛没有说话。他们之间静了一会儿,他道:“想必你已知道,我的母亲是波斯人。”
那不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也无需笔墨渲染。几百年前阿拉伯战士攻破泰西封,将波斯收入囊中,从此波斯女奴遍布四面八方,民族的血脉一代代传承,将帝国的疆域融合。贝都因人吸收希腊与波斯的知识,男人们却以征服女人为乐。波斯女奴传到这代,几百年来也不知混杂了多少种族的血统。那已经不再算是纯粹的波斯人了。
“兴许祖上也有埃及和希腊的血统。”阿巴尔道:“不过,我母亲以自己是波斯人而自豪。”
可除了她,没人会感到自豪。奴隶就是奴隶,尽管阿拔斯王朝是封建王朝,早已取消了奴隶制,家生子这种东西,也一样会存在。她是杂种,她的儿子也是杂种。玷污了埃米尔总督的纯洁血脉,被他的兄长和其余母亲憎恶。可唯一让人记住的是:她很美,甚至美得能被允许生下孩子,赐予姓名。阿巴尔说:“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