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婶还欲辩驳,但似乎找不出话来,只是空张了张嘴。
最后,不得已拽着春桃,转身走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句:“我呸,一个替身而已,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主子呢。”
若是平常,这样故意挑起事端的引战话术对孔妙禾是无用的。
她不是一个冲动鲁莽的性格。
可如今,她穿进书中,又回忆起书中寥寥几笔记录这个小替身的只言片语,心中本就有些不忿。
她现如今占据着原身的身体,夺走了本该属于原身的命运。
总该为她,做点儿什么。
她清楚地明白,王府上上下下在晏子展面前不敢多说什么。
可私下里,一些嫉妒的妇人,少不了为难她。
而原身阿禾是个实实在在的软柿子,根本不会反击,任由她人议论欺侮。
可她,孔妙禾,绝不会任由人宰割。
孔妙禾冷冷看着这一切,忽地弯了弯嘴角,嘲讽意味十足。
她缓缓走下台阶,鞋底踩在新雪上陷进去的声音,为这小院子里微妙的气氛添了一丝紧张。
“邱婶,我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主子——”
“只是,毕竟侍候在王爷身侧,算是个能跟王爷说得上话的。”
孔妙禾绕到邱婶身侧,神色轻松,眼神却冰冷。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今日如此待我,就不怕我,说给王爷听听?”
果然,邱婶那张世俗而又嚣张的脸色慢慢僵住,露出了一丝恐慌。
孔妙禾深知,对付这样的无知妇人,一味忍让是没有用的。
必要的时候,恐吓永远比退让管用。
而如今,已经有了裂缝,再想要击垮就容易得多。
孔妙禾继续说道:“我这个人呢,不太会说话,要是禀告王爷的时候,多说了点什么,邱婶可不要怪我?”
邱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一会儿是惊慌,一会儿是气愤,一会儿又是不甘。
到最后,居然变成了恐惧。
“王…王爷!”邱婶忽地跪下。
孔妙禾:……
她艰难地转过身,果然瞧见明明已经离开的晏子展不知为何折返回来,正立在院落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要不要这么惨。
第一次狐假虎威就被抓个正着。
孔妙禾心中没谱,更不敢确定,此时此刻,晏子展会为了她这个小替身,帮她打邱婶的脸。
她勉力一笑:“王爷。”
晏子展深深地看了孔妙禾一眼,扯了扯嘴角。
又扫了身侧的韩尧一眼。
韩尧立刻会意:“你们二人还不退下去办差事?”
邱婶摇摇晃晃爬起身来,一脸讨好的笑,半弯着腰,忽然又想起王爷只字未言,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晏子展。
晏子展眼光只落在孔妙禾身上,却淡淡开口:“怎么?还要等本王开口?”
得了这句话,邱婶吓得满头大汗,拉着春桃就逃也似的,退了下去。
只剩下孔妙禾保持着脸上虚假的浅笑,心跳如鼓,接受着晏子展用深沉而又带点玩味的眼神打量着她。
他身上还是那件玄青色衣袍,只是因为风雪,系着一件黑色斗篷披风,整个人融入身后的雪景里,像一副看不透的写意水墨画。
他一步步缓缓朝孔妙禾走来。
在距离她不过几寸的位置站定,他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孔妙禾面前的一切视野。
她不自觉屏息,却还是嗅到了他身上的淡淡檀木香。
他勾了勾唇角,忽地俯下身来,近乎贴着她的耳朵。
用低沉的声线在她身侧耳语:“你倒是跟本王说说——”
“你哪来的苦劳?”
孔妙禾一顿,动也不敢动,感受着晏子展温热的吐息轻轻刮着她的耳廓。
她试探着开口:“我日后定能为王爷效劳……”
晏子展站直身来,恍若未闻,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致。
他转过身,只留下一句:“谨记自己的身份,下次再让本王撞见这样的事,自去领罚。”
……
-
韩尧紧跟在晏子展身后,看着晏子展发冠上的积雪,踌躇着开口:“王爷,属下为王爷撑伞吧。”
晏子展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
忽地开口:“你觉不觉着,这个丫头,有些不对劲。”
韩尧笑:“武功是生疏了些,许是这些日子偷懒了……”
晏子展摇了摇头,却不说话,只是眸光沉沉,似在思索。
她的眼神变了,与之前恍若两人。
他不会看错。
二人穿过梅园,一朵雪梅漱漱落下,在枝干间一层层滚落,最终停留在晏子展的手心里。
晏子展看着手心梅,淡淡道:“派个人盯着她,有什么异样,禀告给我。”
韩尧应声:“是,王爷。”
晏子展垂下手臂,梅花顺着他的动作,从掌心滚落至雪地里。
他迈开步伐,继续吩咐:“让滕英去。”
韩尧一一应下,他打量着晏子展的面容,看出王爷目前心情尚可。
壮着胆子,调侃了一句:“王爷近日对阿禾姑娘挺上心呢。”
晏子展斜觑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一个玩物而已,总要看紧些。”
第3章 (修) “那你的意思是——……
孔妙禾在王府里住了一月有余,她看似按部就班的,完完全全接受了原身的一切事宜。
晏子展培养她成为暗卫是事实,她每日要跟着师父习武。
可除此之外,晏子展居然还给她安排了教书先生,教她习字念书。
她想,也许是因为那位白月光方二小姐是都城中有名的才女。
而她这个冒牌货,也不该目不识丁。
她想到这一层面的时候,对着空气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个晏子展,真不是个东西。
然而她也只敢在心中骂骂罢了,她明白,以她现在的身份,想要与晏子展对抗,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逃出王府,也是她需要从长计议的事。
好在,她是一个懂得隐忍的人,她照常完成阿禾需要完成的一切事宜,也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婢女的身份。
该干的活,她一项也没有落下。
她在等一个时机,一个王府防备松懈,晏子展放松警惕的时机,让她得以逃出王府。
她记得,书中有写到,除夕国宴,晏子展作为尊贵的皇弟进宫赴宴。
皇上在国宴中提及太子已到了成婚的年龄,第二日就下了谕旨,将方军侯府上的二千金方婉宁选定为太子妃。
而晏子展在府中喝得酩酊大醉,方婉宁并不知晓。
彼时晏子展进宫,王府上下都在忙着年节的布置,疏于防范。
正是她逃出王府的最佳时机。
而出乎她意料的,晏子展这一个月来,也并没有再出现在她眼前。
似乎早已忘记了她这个小替身。
孔妙禾乐得自在,更满意如此一来,她能成功出逃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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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她坐在房内,靠近火盆,绣着香囊。
带着一身寒气的春桃进了屋,忙着往手上呵气,又搓搓手,搓搓耳朵。
“外面好冷啊,阿禾。”
孔妙禾笑着朝她招手:“快过来烘烘手。”
春桃应了一声,走过来挨着孔妙禾坐下。
又瞥见孔妙禾手里的玩意儿,凑过来看了一眼。
“阿禾你真是聪慧,这么短的时日,就做得这么好了?”
“那还是说明春桃小师傅教得好。”
孔妙禾这一个月以来,除了为自己的出逃铺路,更是为了以后的谋生之计做了充足的准备。
她请春桃教她简单基础的绣工,又在夏荷那里学来了一些制作胭脂的方法。
膳房也是她常走动的地方,她早已学会一切给厨娘打下手的活儿。
洗衣扫地这样的活儿更不用说,她也不必花费时间去学。
她的计划涉及方方面面。
总之逃出王爷府,最重要的是赶紧出都城,以防晏子展发现她不见后寻人来找她。
她早就从轿夫李二那里拿到了大俞的地图,出了东城门往东走,大概花费五天的时间,就可以达到金阳城。
她就在那里落脚,必要的话还要想个办法易容,隐藏在市井之中。
不论是去胭脂铺还是绣楼,亦或是去酒楼打杂,只要她不被颐亲王府的人发现,在这个朝代存活下来,应该不是难事。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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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证明,孔妙禾没有想错。
除夕当日,整个颐亲王府上上下下都忙碌着。
晏子展早在未时就已出了门,带了韩尧和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孔妙禾站在厅堂前,看着春桃站在椅子上费力地挂着灯笼。
不远处,邱婶似乎正与人争辩着什么,一张脸涨红着,明显情绪激动。
孔妙禾悄悄打探着周围的一切,更在听清邱婶与人在争辩什么之后,有了主意。
她眼见着春桃就要将灯笼挂好,忙出声喊了句:“春桃小心!”
这一喊,把春桃吓得不轻,手一抖,好不容易对上的位置偏移,灯笼还是没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