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的头皮有被绿矾油腐/蚀过的痕迹,他生前被人活活割/开了头皮,缝合后用绿矾油烧去疤痕。”这关联到萧云奕深信不疑的刻骨杀,沈决等不及要指出萧云奕的错误,自问自答道:“看来往头骨上刻字,是真麻烦。”
活人的头骨都能伪造,那往井底枯骨头上刻字还不容易吗。萧云奕并不惊异反倒审视起沈决,他从来都对亲手经过的尸很有自信,怎么突然想起来重验了?
“看来沈大人遇着擅长妆造的福星了。”萧云奕眯着眼,别有深意道:“崇明司可不是你养小鼠的地方。”
第81章 中伤了 旧亲初见,无一生还。……
京城市里不逢年节的寻常日子入了夜, 最热闹的地方依然当属桃源乡酒楼之内外。
沈决立在距桃源乡不远的桥头,双脚跨的与肩同宽完全不淑女,置身人潮只觉得四周欢笑无比吵闹。
论哪个大男人穿着粉衫红裙外加挂了一身零碎装饰能高兴得起来, 折扇也被迫换成了椭圆丝绸扇, 他长发半挽半披, 眼周还精细的扫了胭脂,然而其工艺复杂的珠帘面纱之下表情是为贴近咬牙切齿。
萧云奕这主意虽有高明并非戏弄,但公报私仇的意味过于明显,拿他当现成的诱饵还不够, 竟虚情假意给他配了个异族丫鬟!
美其名曰无隙可乘滴水不漏, 萧云奕有空培养西疆侍女难道没空找个像样的替身吗, 说白了今夜一趟就是在侮辱他的人格!沈决阴森森瞪了那侍女一眼,侍女到底是萧云奕选中的人,怕是不怕怂也不怂, 反倒上前主动道:“姑娘。”
沈决立即打断:“叫大人。”
“姑娘大人。”侍女利落改口,她长了副西疆人的面孔却讲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 说起话来语速贼快, 赶在了沈决骂人的前面:“殿下吩咐他进到桃源乡半个时辰后, 我们便可装作游客大方进入,奴婢提醒您一声,时候快到了。”
“要不是他提出的条件正合我意。”萧云奕白日与他承诺,若桃源乡的掌柜确为萧乡雪,他可以在行动之前容他们父子二人相处整晚,萧云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能办到的事, 对他而言却是二十年来独一次的机会。
他临行前有问萧云奕:“萧乡雪是你最为敬重的皇叔,他独自承受了两国之争的全部代价,你真舍得亲手送他上断/头台?”
“本宫赌他不是, 何来取舍?”萧云奕从他身边走过,不屑再保留狠话:“你深信不疑的,本宫不信,本宫要你睁眼看好,从头至今你究竟走错了几步棋。”
以免惹闲杂之人看热闹,沈决披上件宽大的外袍遮挡衣物,攥着拳头走向桃源乡,他接上句威胁道,语气比夜里寒风还要刺骨:“本监现在就撕了你的嘴。”
店小二老远瞅见沈决一主一仆气质非凡保准不差钱,奉上十倍不止的笑脸迎上去:“二位客官,雅间上座?”
萧云奕直截了当的露了脸,那人猜不透他如此正大光明的意图,自当全神贯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放松对其他客人尤其面生女客的关注。沈决摇着扇子,余光飞快确认了萧云奕的位置即与侍女点头示意。
侍女熟练地和店小二扯了几句,小二领着二人上楼,全程,沈决故意避免了和萧云奕有任何交流,只在适合他旁观方位的雅间门前,捏着嗓子轻轻咳了一声。
“就这间吧。”侍女话音刚落,小二面露难色:“姑娘,真是不巧,这间啊今儿被订出去了。”
关键时刻容不得商量,侍女扔给小二的银子格外实在:“我们姑娘就喜欢这间,够吗?”
“够了够了。”小二见钱眼开完全莫得异议,侍女跟着沈决进入隔间,不忘跟小二道:“我们累了暂歇一歇,等饿了自会叫你上菜。”
给钱不要吃食这等好事哪能拒绝,小二在外面欢天喜地替贵客合上了门。沈决听人走远,异常积极地迅速脱下外衣,边整理着装边嘱咐侍女:“从这里出去正好二楼望台,待楼下戏场一开,我便会去到望台,赶着人声鼎沸从上面掉下去。”
已死之妻重现世间足够唬人,不出意外他失足数不够三声就会被萧乡雪接住,事发突然萧乡雪应当来不及佩戴斗笠,另说若是仍然戴着,萧云奕离得远看不出什么,人已现身便好说,他沈决又不是没长眼。
万事俱备只欠戏场,沈决心情复杂刚打算坐下稳定神思,只听“咔”一声隔间的门猝不及防从外敞开,沈决立即背过身以防被看到脸。侍女就要动手,但见来人是个衣着普通长相和善的老叔,像是个清清闲闲来此吃饭看戏的路人。
“打扰打扰,”老叔说着话顺便将门悄悄关好:“姑娘,位子被你们占了,放这的东西总得允我拿走吧。”
萧云奕在对面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盯着隔间关紧了最后一寸门缝,他也无比舒心地饮下了杯中最后一滴茶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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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间内,沈决呼吸略有急促以至于忽略了关门轻音,他觉得来人没什么敌意,只想快些将人打法了。他背对着老叔冲侍女微微颔首,侍女会意挡了老叔半个身子:“您落下什么了,我来替您找。”
“不是贵重之物。”老叔抖抖袖子伸出手来,侍女这才发现他手上套着一双分出五指的白布手套,他指着屋角木柜:“里头有套衣装,还有个木头盒子。”
侍女应声而去开了柜门,木柜在沈决视野内,侍女正将折叠整齐的衣物捧出,强烈的布色冲击与莫名的顺熟感在沈决头脑中碰撞,他没时间多想敏捷地一手拦下侍女,不顾自己还穿着女/装,直面老叔道:“这是疏乐的服饰。”
“正是。”老叔面带笑意,和蔼走近:“与你身上的不同,是套男装罢了。”
“你是何人!”得知此次计划的人少之又少,怎么可能会有东宫与崇明司之外的人知晓细节,还提前踩准了方位等他们来。沈决紧蹙眉头,脸上所剩无几的清秀彻底没有,他反应还算快:“太子让你来的?”
“是,也不是。”老叔自觉挑了个软垫坐下,向侍女招招手示意她将衣装与盒子拿到桌上,他长相普通唯眼神深邃,沈决向来不喜被人打量,可这回,他并不反感。
甚至被看的心软。
老叔一抬眸,十分轻易地捕捉到了沈决眼光,与他对视着笑道:“站着干啥,赶紧把你身上那层皮/扒了。”
“太子难道没有和你说明白吗。”沈决不解,却跟他生不出疑心,再莫名其妙也在他的温声之下心平气和:“我需要引桃源乡的掌柜现身。”
“就是为了引他出来,你穿那身行不通。”老叔指指桌上男装:“换我这套,我又不会害你。”
“你怎么不会害我?”沈决嘴上一驳,身手诚实地拿起男装比对,这是一套做工精良的疏乐少年服饰,上面镶缝的金银玉石不比女裙少。裙属公主,那它不也得属于王子之类的贵族。
“吸引男子要假扮男子?”沈决见老叔不答,片刻而已自己都将自己劝妥协了,他背身换衣:“据我所知,燕王可没什么奇怪的癖/好。”
“都称作癖/好了,还能让你知道?”老叔不跟沈决争辩,主动认作他方正解。沈决很快换完衣裳,鬼使神差就坐去了老叔身边,老叔抱手查验成果,满意到笑出皱纹:“面纱摘了吧,画蛇添足。”
沈决摸到面纱并未扯下,他解释道:“还是不摘了,我长得不像西疆人。”
“哦?”老叔分明是一脸明知故问逗乐的表情:“你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
沈决观察着老叔神情,浮在周围足够的安心让他打消了往深层揣测的意思,他摇摇头:“我的生母是疏乐人。”
老叔犹如听惯了不去大惊小怪:“可你生的还是像中原人多些。”
“幸好,他们留给我的是这张脸。”沈决笑笑,看上去不太在意,以随意的声调复述难挨的过往:“多亏了我长得像中原的孩子,多亏了我长得像大梁子民。”
不然他个没爹没娘的杂/种在大梁地界,早就死了成百上千次。
老叔的笑容忽然间凝固了,他笑不出来,更收不回去,他不想在算不清的亏欠面前,连一瞬微笑都吝啬。
“我们不妨再做个交换?”这位老叔想看他的庐山真面目,沈决的目的也一样:“我敢摘面纱,你敢卸面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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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琼羽午前就去了太后宫里,用过午膳晚膳愣是待到天黑才得以返回。祈妙是个活泼健谈的,一打开话匣子就容易没完没了,整日下来也就午休那一个时辰安安静静。
不过好在她嘴甜会哄太后开心,近来宫中事繁满员压抑,起码太后她老人家跟前有欢声笑语。琼羽路上没少与碧波夸何祈妙,说着说着赞赏之词暂告一段落,她打了个哈欠,困倦问道:“走到哪里了。”
碧波应道:“回太子妃,快到绥宁轩了。”
“听连文说殿下近几日都睡在书房。”琼羽不知萧云奕今夜就去了桃源乡,只是感觉有些想他:“我们,去绥宁轩瞧一眼吧。”
太子殿下外出不在,可绥宁轩的下人们不知太子妃前来所为何事,一时无人上前解释,琼羽都走到书房门口了才听侍卫道:“太子殿下还没回来,您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