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都停了,琼羽为何不肯来梦中见他。
即便星月阁里面住着的是冒牌‘太子妃’,可在外人眼中,太子尚未得到永兴帝宽恕,若去星月阁过夜多少有耽于享乐的意味。
萧云奕在绥宁轩凑合了几晚,连文眼瞅着主子日渐憔悴,今夜说啥都不顺着他了,忧心忡忡苦口婆心好一阵子才将萧云奕劝回凤祥宫。
寝殿暖的人身上发烫,香炉周边烟雾缭绕。深夜降临平增倦怠,萧云奕现下就剩嗅觉好使,浓香呛得他咳了几嗓,再抬头已是四肢无力昏昏欲睡。
他摸索着往里屋走,床榻前帷帐难得拉的严实,萧云奕伸手要掀,只听帐内传来轻步声,一人影走近自小到大:“殿下回来了,真是让臣妾好等。”
这声音!萧云奕与人影仅隔了层布帘,他望得到那最为熟悉的身量,她长发及腰身着寝衣,侧脸稍偏映出了五官浅形。似久未听见萧云奕回话,她清甜笑道:“殿下怎么不说话?”
是梦,绝对是梦。萧云奕绷着一丝清明:“你是何人,为何能进来本宫寝殿。”
“殿下忙于政务,连臣妾都不记得了?”她娇声怨道:“明明是殿下对臣妾日思夜想,臣妾回来,您还不认?臣妾是您的结发之妻,如何进不了东宫呢。”
萧云奕像置身云中,所及之处轻飘软绵,再察觉不出任何痛楚。对,他是有结发之妻的,但,她叫什么来着?
“你是琼羽。”他想要拉起帷帐挣脱束缚:“你是琼羽,你躲够便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您要这么说,臣妾就不愿见您了。”她结结实实拽着帷帐不让打开,不恼反笑:“殿下,羽儿在呢,您还有心思想别人吗。”
第70章 玉碎了 “你可知那桃源乡?”
徐麦冬不认识琼羽, 只是个热情开朗的活跳姑娘。她生来头一回得以做个救助人命的新鲜事,精神十足兴致勃勃,恨不得一口气将琼羽背下坡, 奈何个子矮的可爱, 弯尽了腰也没能让琼羽脚下离地。
徐麦冬呵呵傻笑, 琼羽忍俊不禁,可动作幅度一大就腰疼。她被徐麦冬搀扶回住处,躺在姑娘家香香软软的榻上却牵挂郁结,难以入眠。
不知睁了几个时辰的眼, 更不知临了是睡着的还是累昏的, 琼羽悠悠转醒时已是晌午, 她抬手去挡刺眼的阳光,发现枕边空空,徐麦冬应是早就起身了。
琼羽叹息出声, 不料脸一侧瞧见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小丫头七八岁的样子, 扒拉着床框静若腮鼠, 呼呼朝琼羽吹了两口气:“痛痛飞走啦, 你还疼嘛。”
琼羽被她又弯又长的眼睫挠了心窝,一时间暖的困意全无,她忍着后脊酸痛缓缓起身,笑道:“谢谢你,真的不疼了。”
小丫头得了夸赞两颊通红,欢天喜地蹦跶去到屋外, 琼羽一步一挪跟在后面,昨夜月黑风高什么都看不清,现下再观, 只见小院布置安恬一尘不染,物件皆雕作藤萝花鸟之形,在周围林竹的映衬下栩栩如生。
徐麦冬正在院中忙碌,小丫头一溜烟跑到她身后,露半张脸偷瞄琼羽。“你醒啦。”徐麦冬拍拍小丫头发顶,介绍道:“她叫麦芽。”
“昨夜仓促为来得及道谢,琼羽多谢徐姑娘出手相救。”琼羽看眼前一大一小眉眼略微相似,笑问道:“麦芽可是徐姑娘的妹妹,好乖巧懂事。”
徐麦冬示意麦芽去一旁做事,她扶着琼羽坐好,随手捡起石桌上晾晒的果子:“是我店里的丫头,年纪还小得多出来见见走走,我出门乐意带着她。”
正说道,麦芽又迈着小短腿巴巴跑来,将另处寻到的果子交到琼羽手里,红着脸飞快跑远。
“你起的晚没用早膳,要不要先含些丁香?”徐麦冬边推来个小木盒边笑:“她这是喜欢你呢。麦芽跟我在店时也见过不少妙龄姑娘,而你比她们都好看,小丫头难得一遇自然挪不开眼。”
“徐姑娘说笑了,我也很喜欢麦芽。”琼羽把玩着果子与她闲聊:“麦芽跟着姑娘学习,自是见多识广,我都没见过这果子。姑娘是做什么生意的,不光住处清雅宛若世外桃源,人更是气质如兰,巧手能干。”
“这是栀子果,用来染布黄中泛橙天然带香,好看的紧。”徐麦冬很有耐心,慢条斯理道:“也不是大生意,就是在城里开了家香粉铺子,称春光好。再和友邻店家互帮互助,给他们调制熏香。”
琼羽闻言一怔,徐麦冬说的轻巧,春光好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香铺,其妆品为贵门女眷首选,她在宫里都有所耳闻,眉粉口脂中说不定就有碧波从春光好买的。
难怪院中炮制药材的工具齐全,满院幽香久聚不散。琼羽是个喜香的主,可她在春光好老板娘这行家面前绝属业余,想讨教都不知从何开始。
于是她不提自己,只赞道:“在京城为商定然不易,姑娘能将春光好经营的家喻户晓,已经很厉害了。”
“春光好的名声是我娘赚来的,我接手不久,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徐麦冬活跃归活跃,为人却谦逊:“我会些医术,然更爱香药,既如此便要将其做到最好。因需研制新品,我每隔五六日都会出城来山边采药摘果,这院子便是为这买的。”
“原来如此。”琼羽观赏道:“我笨嘴笨舌的,姑娘这里是真的很好,忙时存物闲时休整,怎么舒服怎么来。”
徐麦冬嘿嘿笑出声:“我也是这般想的!可惜呀,做完手头上桃源乡的一单将近年下,活只多不少偷不了几日闲。”
琼羽在宫外听到耳熟的地方,不觉有些好奇:“桃源乡不是卖吃食的吗,姑娘替桃源乡做什么?”
“桃源乡近些年呀生意不要太好。”徐麦冬掰着手指头思索,半刻就放弃了细数,实在道:“一时半会算不清,我家专为桃源乡提供熏香与药酒原料,一年下来少说也有几百两银子。”
琼羽理账离不得精打细算,若东宫每年能省出几百两那皇后都该对她刮目相看,她点头羡慕道:“那的确不少,值得长期为伴。”
“何止呢,桃源乡的老板为人宽和,年过半百还未成家,听说是早年毁了容貌不愿耽误别家姑娘。他几乎将所有精力扑在了店上,爱好钻研出新,我娘一向佩服他这点。”
徐麦冬娓娓道来:“我那时还小,我娘就向桃源乡的老板讨了‘春光好’这名号,从此两家友善交往,也算是一齐致富吧。”
“说起来,我当真没见过他的长相,老板他平日不是带斗笠就是带面纱,想必传言是真的。”徐麦冬随口一说,调皮看向琼羽的脸:“不是谁都有琼羽姑娘的福气,生的如花似玉倾国倾城。我友人中最漂亮的那位姐姐进了宫,做了什么差事来着,得有十年没再见了。”
琼羽听到皇宫心中一紧,浅浅笑着将栀子果放到徐麦冬身前。
“光顾着说我了。”徐麦冬拉住琼羽的手,牵她走到石碾附近,“琼羽姑娘可是京城人?怎么好端端的一人滞留山间,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我……”琼羽坐到徐麦冬旁边,看着她亲自上手碾药,犹豫着灵光一闪:“我是敬安侯府的侍女,姑娘大概听说过吧,我们侯爷年老,世子又有腿伤行动不便,我出门是为府上添置东西的。”
徐麦冬似乎信了:“原是侯府的人呀,怪不得长得好穿得也好。”
“侯府里下人们都各忙各的,我出来也没人同行,谁想光天化日我就被个壮汉绑了去!”说她其实是给文弱书生样的掳走太不现实,琼羽装作受惊,抚着胸口编道:“我醒来就在山上了,歹人像是嫌我碍事,把我扔在半路。”
“别怕,你衣装整洁,他没有行什么不轨之事的。”徐麦冬无比同情,“你仔细想想,最近得罪了谁?可还记得那歹人身量容貌?我感觉他定是盯住了你,没准是个惯犯!”
“惯犯?”琼羽嘴上说着壮汉,心里想的是沈决,沈决拿她的安危几次三番地威胁萧云奕,着实称得上惯犯了。
她留意问道:“徐姑娘,你对附近比我熟悉,你在上山下山时,可发现过什么隐蔽的住所?”
“此地山清水秀又近京城,早些年是隐居之士的首选地段,因此这边建过不少院落。”徐麦冬以为琼羽害怕歹徒追来,便安慰道:“奇人异士数不胜数,为达隐蔽自会使用机关巧劲。我这院子便是,其中道理我虽不懂,但不认路的没那么容易找来,你放心好啦。”
沈决看中的关键在此。琼羽登时骨寒毛竖。
徐麦冬往石碾里添了些草药,并不强逼着琼羽回想,她温柔道:“若有印象,咱们回城就去报官,没有也无妨,我会吩咐人将你平平安安的送回侯府。”
“多谢徐姑娘。”琼羽悬多日的心有了落处,即使萧云奕正在禁足,没有法子派多人寻找,联络守城禁军,一旦进城,虞靖的人必然能发现她。最不济真去到敬安侯府,虞竣也是个能商量的人。
“不用客气,往后我可能要去侯府找你,你若能为我试妆那真是锦上添花。”徐麦冬全当交个美人朋友,坦言道:“只是我才来这一日,接我的马车得四五日后到,正好你养养伤的,不然也受不住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