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角度,达玛古城就犹如浮在半空中的钢铁之城。
而前方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带着薄暮夕阳的余晖,终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一路,就像一场漫长的、无止境的绞杀。
他们从最初有27个人,如今剩下的不过六、七人。
达玛古国就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有些人成了这片热带雨林之下永远的花泥,有些人被野兽吞噬。有些人被冲进大海,与珊瑚礁长眠。有些人死于人性。
所幸他们活着,出来了。
褚西岭案下制动开关。
“出发。”
舰艇后拖出白色磅礴的气雾,巨大的海浪在核动力的冲击下,像摩西分开海水。
王大爷老当益壮,一个健步从石道跨上了还未收起的登舰梯,翻身上了甲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流畅得像个跳广场舞的大爷。
杨朵朵想起一路的艰辛和不容易,一时也抛开了心事,快乐地笑起来。
而武太郎抱着□□,朝海平线挥手:“我们要回家啦!”
何马生心情激荡,推了推眼镜,索性朝着基地深处大喊——
“去你的达玛太子,我们回——家——啦——”
众人陷入了狂欢的喜悦。
王大爷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看着这群快乐的年轻人,眼底露出笑意。
没过多久,大家平复了一下心情,打算重新商量一下接下来的食物和航程路线的问题,便一起朝着驾驶舱走去。
然后他们就看见,他们本以为非常忙碌的副队长褚西岭,设定好了航线,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
现在正坐在驾驶位上,耐心地给他们的队长李妮妮按摩小腿。
众人:“……”
狗:已经死了,寿终正寝,含笑九泉,勿念。
李妮妮这段时间运动量过大,放松下来后,大腿和小腿的肌肉就开始隐隐作痛。
这种情况过两天就好了。她原本指望身体自然恢复,但是褚西岭坐下后没多久,就把她的小腿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然后开始用手踩她的腿。
李妮妮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狗不行了,他居然在学猫咪踩奶。
然后她反思了片刻,觉得自己的思想存在物种歧视。
如果踩奶的动作让刚出生的小狗勾记忆深刻,并产生愉悦感和满足感,那么长大后的狗勾也是可能会踩奶的。凭什么一定是小狗勾在学猫猫呢?
而就在她思考这些的时候,褚西岭已经上手,她也就没什么意志力再把腿给抽回来。
大家围着李妮妮坐下,忍住八卦之心和羡慕之心,开始正儿八经地讨论起后续的安排。
杨朵朵:“我刚刚在这船上找了找,发现了海钓的钓竿,我们觉得每天可以停靠一个小时来钓鱼,反正我们现在人不多,鱼够吃就行了。”
武太郎:“可是鱼怎么煮熟呢?我们有火,但是我们现在没有锅,也没有木材,连烤鱼的串杆都没有。”
何马生:“这艘舰艇上就没有什么废纸什么的吗?”
武太郎:“废纸烧的太快了,就算有也不可能拿来烤鱼吧。”
杨朵朵突然奇想:“可是舰艇上面有很多钢管,那些钢管有用吗?我们能不能拆一节下来,把鱼放到钢管里面,然后用打火机加热钢管,通过金属热传导的形式来烤?”
何马生嘲讽道:“这和直接用打火机烤鱼又有什么区别?”
武太郎叹气:“唉,我们就应该从岛上搬一点木材过来的。”
王大爷笑呵呵道:“实在不行就吃生鱼片,海里很多鱼都可以直接生吃的,就算有寄生虫,也不会十几天就死亡,很多寄生虫都可以在人身体里活十几年……”
众人顿时想起了之前吃蛇蛇时,杨朵朵那句“蛇皮下白色小虫子就像芝麻饼上的芝麻一样掉下来”的阴影。
于是大家纷纷露出作呕之色,并谴责地看向王大爷。
王大爷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总之都能撑到医院去治疗的嘛,我们要学会与寄生虫共生啊。”
众人:“呕!”
大爷果然不愧是在机关里“整理档案”的,不管何时何地,都习惯性地在房间里翻找着档案。
这次他刚坐下没几分钟,就起身溜达起来,按耐不住地拉拉抽屉,翻翻柜子,开开箱子。
一通翻箱倒柜之后,居然还真被他找出几份几十年前的泛黄文件来。
只是上面的内容都很空洞,都是核舰艇的一些性能测试数据。
但是他翻到报告的封皮,却忍不住再次露出诧异之色:“这里怎么也有热舍?”
经历了这么一番惊心动魄,大家已经基本忘了热舍是个什么东西。
王大爷看着大家茫然的眼神:“……就是热舍啊!达玛太子冥婚上就有啊!”
何马生:“达玛太子冥婚上的礼具,几千几万件的,我们哪记得了这么多?”
王大爷:“达玛太子他陵寝北边,不就摆了好多黄金雕刻的鸟龟、山海、夜叉、热舍、绦群吗。”
杨朵朵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我问过这个!大爷好像还解释过,‘热舍’就是狮鹫,一种动物,是三千年前南俄草原上一个叫斯基泰的游牧民族崇拜的神灵,斯基泰人叫它格里芬……是这样吧?”
王大爷欣慰道:“不愧是学医的,这记性就是不一样。”
杨朵朵毫不客气地一笑:“那是,我们学医的,别的不敢说,记性绝对一等一的好,哪像某些自称炒股炒得特别好的人,结果连热舍都记不清楚。”
被内涵的何马生冷笑道:“是喔,你们学医的记性是一等一的好,头发也是一等一的秃。”
杨朵朵:“——你!”
眼看这两个人又又又要打起来了,众人慌忙把他们扯开。
话题一时就被岔开。
只有王大爷依然倚靠在柜子上:“不对,我还是想不明白。”
他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达玛岛属于南亚,南俄离这边十万八千里……达玛太子的婚礼风俗里,为什么会掺杂南俄草原的风俗?”
李妮妮小腿被按舒服了,闻言也顺口问了一句:“南俄是不是离新疆很近?”
褚西岭松开她的腿,听见她的声音才道:“很近,新疆北面和俄罗斯接壤,两者交界处有两个县城,一个是哈巴河县,一个是布尔津县,在阿尔泰山北,我住过一段时间,那里的羊很好吃。”
李妮妮忍住了没有去问羊的事。
毕竟新疆那边的羊都很好吃……内蒙古的羊也好吃,就没有一只羊能活着走出这两个地方。
以后等她逃出去了,解决了SIM卡和世界本源的问题,自己也能去新疆吃。
不急。
她道:“其实也不奇怪,很多民族早期都是经历了漫长的迁徙,才最后定居的,毕竟我们的祖先智人,从22万年前开始就开始陆续迁徙,一直迁徙了快十万年。”
——当然,也灭绝了其它物种和同类快十万年。
毕竟人类的祖先智人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人形物种灭绝机器,迁徙到哪里,就灭绝到哪里。
走到北方,就把猛犸象吃灭绝。
走到澳洲,就把澳洲的大型动物吃绝种。
狗狗里会有很多种类,像哈士奇、萨摩耶、泰迪。但是人却只有一种人,这很可能就是因为我们的祖先一路迁徙一路杀,把其它的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佛罗勒斯人等等等等人种都灭绝了。
这就像某天,一队哈士奇忽然大杀四方,把所有萨摩耶和泰迪都杀死,以至于全世界只剩下了哈士奇一样。
褚西岭道:“等我们回去,可以翻一下2000年前到3000年前南俄的原始部落和古国的迁徙路线,说不定可以靠这条线索,把达玛人的来源翻出来。”
李妮妮:“对,而且我们不止只有这一条线索,除此以外还有两条线索。”
杨朵朵好奇道:“哪两条?”
李妮妮低头,在褚西岭的指示下放松膝盖关节。
“一是达玛人信佛,阿尔泰山那一带早期信佛的民族并不多,很容易追溯。”
“二是我们在悬尸地宫那具干尸的嘴巴里,找到的那块玉,上面写着‘尉迟’两个字,说明达玛太子很可能姓‘尉迟’,这个姓氏历史上也不多见。”
李妮妮甩着腿,细胳膊细腿在宽大的工装服里晃晃荡荡。
紧接着,她的晃荡忽然像是定格一般,僵住了。
“等等,我知道了!”
她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在众人“大佬又有发现了”的惊喜目光中,在驾驶舱里走来走去。
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道:“信佛、尉迟、新-疆、迁徙、2000年……”
大家屏着呼吸,都明白这一刻,就是柯南眼镜上光芒一闪的前兆,说不定马上成功破案的BGM就要响起了。
因此连眼神都不敢太大声,怕打断自家队长的思绪。
而李妮妮按着自己华而不实的脑壳,忽然问:“我们坠毁的那驾飞机,叫什么来着?”
褚西岭:“马航MH8037。”
李妮妮喃喃道:“我早该想到了……你还记得我们第1次见面的时候,我问过你一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