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说出,阮棠梨心也凉了半截,她实在是不想往这方面想,但是这好像又是唯一答案。
又是一阵凝寂,只有外头的雨声接连不断,好似要将世间所有污垢都冲刷干净。
“挑衅?”沈惊寒咬牙切齿地重复,“本王需要用婚事来挑衅皇上?”
话虽如此,但阮棠梨着实想不到别的可能,她叹息一声,故作惆怅道:“不然呢?总不能是因为喜欢我才要娶我吧?”
沈惊寒:“……”
接着,他又听阮棠梨道:“我宁可相信天上的月亮会消失,我都不信你会喜欢我。”
沈惊寒:“……”
“我做了那么多惹你生气的事儿,你要还喜欢我,岂非成了受虐狂了?”阮棠梨本想是开点玩笑来缓解气氛,却不想越说心头越是难受,声音也越来越低。
心口好似被人生生抓住了一般,又酸又疼。
沈惊寒未言半句,只冷笑了一声,旋即翻了个身背对着阮棠梨。
像是默认了一般,阮棠梨以为他当真是这么想的,喉间竟是泛起一丝苦味来,心里更是愈发空洞。
这一晚,阮棠梨失眠到凌晨,沈惊寒倒是睡得安稳,半夜还将手臂搁在阮棠梨的腰上,微微使力,直接将人拖进怀中。
阮棠梨浑身僵硬,身后的胸膛热腾腾的,几乎要将她热化了。
想挣扎,可沈惊寒抱得紧,她挣脱不开便只能乖乖窝在他怀里。
倏地,沈惊寒的脑袋动了动,鼻尖碰到阮棠梨的后脖颈,温热的吐息洒在她那块又薄又敏感的肌肤上。
她僵硬地往前伸了伸脖子,没想到沈惊寒竟是就此缠上了她,也跟着往前,甚至因为没掌握好距离,他的唇印了上来……
头皮炸裂。
阮棠梨整个人僵住。
沈惊寒的每一次均匀吐息都如同火舌一般,烧得阮棠梨口干舌燥,头脑昏沉。
先前那点难受顿时飘到九霄云外,再也寻不着,阮棠梨的神经都被沈惊寒的呼吸所牵引。
后来是怎么睡着的,阮棠梨也记不得了,但是她这一整夜睡得极为不安稳。
每回电闪雷鸣,半梦半醒间她便会觉得似乎有一只手轻轻覆在她耳朵上,将那滚滚雷声隔绝在外。
天蒙蒙亮时,阮棠梨感觉到旁边的人掀开被子,似要起来。
她闭着眼睛哼唧一声,下意识抓住那只为她挡过雷声的手,她也不睁眼,黏黏糊糊地问:“你要去哪儿?如厕吗?”
沈惊寒下床的动作一顿,见她眼睛紧闭,明明极为困倦却还强撑着问他。
“嗯,你先睡。”
阮棠梨又哼唧一声,松了手。
沈惊寒为她盖好被子,独自走出房间。
身边莫名少了个热源,阮棠梨没有睡熟,保持着一点清醒,等沈惊寒回来。
过了很久,阮棠梨在床上来回翻了好几个身,沈惊寒才带着一身凉意进了被窝,他一进来,阮棠梨便下意识地往他怀里滚。
没想到这怀抱不仅不暖和了,还似有湿意。
阮棠梨睡得迷迷糊糊,完全照本能行事,她滚出沈惊寒的怀抱,摸了半天摸到沈惊寒的手,亦是冰凉一片。
“哎呀,你的手好凉,我帮你暖暖吧。”
像是梦呓般,声音含糊又格外软绵温顺。
说着,阮棠梨慢吞吞地抱着沈惊寒的手臂,搁在胸前,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
些微的亮光从纸窗外投进,沈惊寒刚冷下来的身子又逐渐火热起来,他目光沉沉地盯了阮棠梨半晌,却忽地笑出了声。
“是你自己勾|引本王的。”
沈惊寒伸手轻轻戳了一下阮棠梨温软的脸颊,“要对本王负责。”
第55章 不会干预 “你吹。”
太子出殡那天是个阴天,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在空中,好似下一秒便会有大雨倾盆而下。
按照祖制,太子的遗体是要在明和宫停柩一月的, 但现下天气极是炎热, 即使有冰棺,遗体也腐烂得极快, 不好再拖。
是以建丰帝命钦天监算了时辰, 将下葬的日子定在六月三十。
太子死后是不得葬入皇陵的,因此只能将太子葬入京城西园陵墓。
那日一大早,沈惊寒就起了,阮棠梨还睡得迷糊,却也跟着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要走了吗?”
“嗯,”沈惊寒一边穿衣服, 一边应道。
“路上小心。”阮棠梨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又要睡过去。
这两天阮棠梨都是和沈惊寒一起睡的,她晚上睡不着, 每每都要到凌晨才有一点儿睡意, 是以每天早上都醒不来,困得不行。
沈惊寒穿完衣服, 走到床边,“实在很困,就睡。”
阮棠梨的头搭在被子上,眼皮都在打架,她含糊应了一句, 也不躺下,像是要就这样睡过去,沈惊寒轻叹一声,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又给她盖好被子,这才出门离开。
太子之案一直没有进展,当时在永安山庄的人都被软禁在宫中,时间久了群臣中也渐有抱怨声响起,建丰帝虽对此发愁,却也不肯轻易放人。
今日出殡,建丰帝形容有些憔悴,眼底乌青一片,想来是这几日都没有睡好。
太子乃是大楚国的储君,在位期间亦是为大楚国做出了不少贡献,是以现下各方皇亲国戚和朝廷大臣都送出了不少赙仪,光是名单和东西,汤安康就读了一个多时辰。
将赙仪念完,便要落葬了,哀乐声诵经声齐齐响起,哭丧声亦是绵延不断。
这段时间,太子妃早已把泪水流干,本以为再哭不出来,可当她看到太子的灵柩移到柩车上时,眼泪又滚滚流下。
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在哭太子惨死,还是在哭自己。
呼天抢地的哭喊声响彻天空,太子妃几乎站立不住,却还跟着柩车跑,被她身边的宫女拉住,宫女一边哭一边劝慰着太子妃。
而站在建丰帝身边的皇后早已眼眶干涩,目光空洞,竟是再也流不出一滴泪,她望向太子妃,内心绝望蔓开,又夹杂着一丝认命后的颓然。
太子妃这一胎约莫是保不住了。
柩车缓慢地往太庙外而去,所有人跟着建丰帝和皇后,为太子送葬。
那日的风极大,好似要将人吹翻了去,身上的麻布被吹到空中,猎猎作响,哀乐和诵经声延绵不绝。
一路行至西园陵墓,里头太子的墓地已然准备好,建丰帝下令只留太子亲近之人进入,大臣们皆在外候着,沈惊寒倒是跟着一起进去了。
太子的灵柩下葬时,太子妃哀恸至极,竟是当场晕了过去。
随行的太医过来为太子妃施针也无法使其醒过来,建丰帝的脸色不太好,下葬后,半点没提太子妃和她腹中的胎儿。
做完最后的奠仪,建丰帝竟是头也未回,径直离开了,最后还是皇后派人过来将太子妃好生送了回去。
只是这腹中的胎儿到底是没能保住。
沈惊寒回到逍遥轩时已是月上柳树梢,他神色极为倦怠,进了屋也未说话,只静静地坐在桌前,眸色暗沉。
他手里攥着一张纸条。
是他回宫后突然在他身上发现的。
纸条上是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太子死了,给你报仇了,开心吗?
沈惊寒紧了紧拳头,突然起身,将那张纸条凑到烛火旁,亲自点燃,火光在黑瞳中燃烧,像是要把那抹浓黑尽数吞没。
火焰几乎要烧到沈惊寒的手,而他却丝毫未觉,阮棠梨走过去扯了一下他的胳膊,沈惊寒一时不察,松了手,那火苗顿时将剩下纸张烧尽,只留下一点暗沉的灰安安静静地积在地上。
“手烫着了没?”阮棠梨面色紧张地把沈惊寒的手心打开,却见到他白净的指节上微微泛红。
“你怎么不小心一点呀,你看这里都红了,疼不疼?我给你吹吹?”阮棠梨看着那块红色,又是担忧又是埋怨。
沈惊寒动了动手,将手指伸到阮棠梨嘴边,静静地看她:“你吹。”
“……”他这么坦然,倒是让阮棠梨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耳尖微微泛红。
心里虽这样想,但阮棠梨却还是给他吹了一下。
凉风卷过有些泛疼的皮肤,很是舒服,舒服到沈惊寒忘了方才的烦忧。
那些过去的、现在的、甚至于未来的烦心事在这一刻被阮棠梨尽数吹散,心里脑中只余下这阵温柔而充满关心的凉风。
吹了半天,似乎没太有效果,阮棠梨皱了皱眉,“有药膏吗?涂一点吧?”
这伤确实不重,因为阮棠梨的指尖只传来一点些微的刺痛,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挺严重。
“不必,”沈惊寒抽回手指,见阮棠梨面色似有不悦,又慢吞吞补上一句:“不疼,这几日宫中不安定,你尽量少出门。”
阮棠梨一愣,点头应了,又道:“凶手找到了吗?有线索吗?”
按理说大理寺查案,直接对皇上负责,沈惊寒应是不知具体情况的,不过沈惊寒作为意图谋反的反派,自然是眼线遍布朝野。
但知道是一回事,说是不说又是另一回事。
沈惊寒转身倒了一杯茶,微抿一口,却是皱了皱眉,“宫里的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