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北焉回到房间,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影,抿唇。
今晚,当他看到白露大着肚子躺在地上无力□□时,当年那种面对生命的无力和恐惧,再次在他心头张牙舞爪。
最后,是他心中最不可能会伸出援手的人,干净利落地救活了白露和它的孩子。
她拿起手术刀时坚毅笃定的眼神,在他心里留下很深的印象。
看来他对她了解甚少,今天才发觉,如果她没有设计嫁给他,她可以在这个西医匮乏的战乱年代,成为一名很厉害的医生。
他嘴角勾起笑,带着自嘲。
他和喻寒,也不知道是谁耽误了谁。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的是,他得感谢她。
当穆北焉准备撩开帘子,郑重对她道一句谢时,他看到床上的人微张着嘴,发出匀称安逸的鼾声,早已沉沉入睡。
穆北焉:“.…..”
***
第二天,喻寒睁开眼,身侧的人已经没了身影。
结合她听到的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他应该早早去了军区。
果然,这乱世,军官也不好当。
她身边的丫鬟急匆匆进来,递给她一封信。
“三少奶奶,刚刚收到的,送信人说希望尽快得到你的回复。”
喻寒拆开信,竟然是南丁格尔医学院的教授Dct.安森写的。他在心里衷心邀请喻寒继续回南丁格尔深造,他愿意亲自带她。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安森是谁,但原身下意识高度分泌的多巴胺告诉喻寒,安森一定不是一般人物。
就在她正苦恼该怎样回复时,她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大夫人带着一帮下人,突然占据了她的房间。
大夫人没好气儿地冷笑:“我不指望你像卿卿一样早早来跟我请安,但你也不能日照三竿了还睡在床上,你这有点三少奶奶的样子吗?”
喻寒毫不怯弱地回:“大嫂,你跟娘说说,我昨晚几点才睡。”
叶卿卿却低下头,一声不吭。
喻寒:“.…..”
也是,女主要是靠谱,这游戏就不会崩了。
但她毕竟也是嫁进这个封建大家庭的人,多少也要遵从人家的规矩。
“行,今天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早起。”
“如果娘只是因为这个怪罪我,没必要带这么多人过来吧?”
大夫人慢条斯理整理自己鬓角的发,笑了。
“喻寒,你嫁给穆北焉已经一月有余,再加上那晚的事,可你肚子迟迟没有动静,所以我特意给你端来送子的汤药,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我要听到你跟北焉的喜事。”
喻寒懵了,一脸震惊。
她是母鸡吗?还三个月?她跟穆北焉连肢体接触都嫌多余,孩子去找西北风要吗?
见喻寒不说话,大夫人直接吩咐一群老妈子给她灌药。
喻寒后退一步,自然不肯,咬牙切齿地质问叶卿卿:“你也被逼着喝过这种药吗?”
“你是我爹的徒弟,自然知道是药三分毒的道理。我没有病,为什么要喝这种药?!”
叶卿卿却心虚地避开她的眼神,一言不发。
喻寒说话的空隙,药已经被粗暴地灌进去。她捂住喉咙,拼命想吐,却吐不出来。
“喻寒,这是我问大师求的方子,特别灵,以后你自己主动每天找张妈喝药。”
见她喝完,大夫人得意一笑,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
两个时辰后,喻寒突然开始腹痛,吐到胆汁翻滚,还没完没了。
丫鬟一脸担忧。
“这药反应这么大吗?三少奶奶以后每天都要喝,这可怎么是好。”
喻寒一脸怒意和决绝,她扶着肚子站起。
“能怎么样,这座黄金庙我不待了!”
第59章 Part 5 乱世佳人 军官少尉与战……
在那个女人依附男人生存, 以夫为天的时代,喻寒应该是开启离家出走先河的勇士。
不管丫鬟的眼神怎样震惊和不可思议, 她提起行囊,说走就走,离开了穆家。
她自然不会傻傻地回她爹那,安森的那封信,给了她离家出走的勇气。
虽然几十年前的医学水平自然不能跟“循证医学”和“转化医学”如火如荼进行的二十一世纪比较,但不发达的年代、战乱的背景,说不定她也能收获截然不同的知识。
既然安森邀请她回到南丁格尔学院学习, 自然不会连学校里一个安身之所都不分给她。
回到校园一周,喻寒的生活平静而充实。
每次的实习课,老师和同学都会震惊于她娴熟的外科手术技能,安森更是笑言:“寒, 我觉得作为老师我已经不能传授你知识,或者需要虚心向你请教。”
喻寒尴尬地笑笑,心想如果你们去全国有名的三甲医院轮转一年, 经历生死一瞬间的外科、妇产科和哭天抢地的儿科, 实践水平绝对也能上升一大截。
原身之前因为跟穆北焉成亲,暂时耽误的学业,喻寒只用一周补上,并成功拿到毕业证,顺便破例参加安森组织的医师考试, 顺利拿到医师证。
医师证授予仪式当晚,他们一袭白衣,喻寒把乌黑的发盘成发髻,嘴唇用当时最流行的莓果色胭脂染红,小巧的耳垂坠上细致的珍珠, 在夜色中莹莹发亮,如她眉目,顾盼生姿。
站在她身边的男同学,红了耳根,小声问她。
“喻寒,你会被分配到哪工作?市医院还是外国人建的医院?”
她理理胸前挂着的医师证,笑。
“这种时候,国难当头,我不敢只追求自己的安逸。”
“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男同学点头说好,颇为羞赧地继续问道:“那你结婚了吗?”
他眼里的欣赏和爱意那么明显,喻寒不会看不出来。
她正苦恼怎样回绝的时候,门口同宿舍的女生突然朝她招手。
“喻寒,有人找你!”
她只觉那人是救星,急匆匆跟男同学道别跑过去,却在看到来人时,脚步慢下来。
那天天空飘着细雪,他靠在那辆在这个时代十分气派的黑色汽车上,军帽戴得有些歪斜,像是漫不经心为之,也像是他失魂落魄,根本没有在意。
看到她出来,以及她身上像初雪一样纯白的白大褂,穆北焉熄了烟,眼神一滞。
然后他走过来,风大,将他的大衣掀起一角。脚底是一片湿濡的南丁格尔学院的水泥地,他携风带雪,大步向前。到喻寒跟前,他皱眉,忽地将军绿色大衣一解,往喻寒身上一披。
她白大褂里穿着一件单薄的素色旗袍,身段娇小,的确,看起来跟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
“闹够没,回去?”
喻寒扯开他的手,把衣服脱下,狠狠甩他身上。
“我闹吗?我走的原因你清楚吗?还是被穆家那群女人添油加醋的版本蒙蔽了在心里怨我怪我呢?”
她下定决心要发脾气,自然不肯让穆北焉三言两语哄好。
“喻寒,我没信,也没怪你。”
“是大娘的错,以后我绝对不会让她们那样对你。”
“明晚有一个晚宴,要带女伴出席,你是我名义上的妻,我只能找你。”
喻寒冷笑。
“我不去,我在这挺好的,不用跟被婆婆当作下蛋的机器,而自己的丈夫却把我视为空气,还每天在我眼皮底下跟别人卿卿我我。”
“看到我身上的制服了吗?我现在是治病救人的医生,比空有虚壳的穆家三少奶奶,光荣伟大得多。”
“说到这你不觉得可笑吗?我一个十七八岁就开始接受西方医学教育的人,竟然在身体没有任何疾病的情况下,被活生生灌下去一整碗成分不明的药。”
“我受够了这种生活,我不就是先喜欢你吗?凭什么你们都不把我当人看。”
她说着,眼角竟然湿润了。穆北焉站在原地,喉结滚了滚,瞬间不知所措。
喻寒承认,她多少有借原身的情感,赢得穆北焉某些承诺的目的。
显然,在她说出:“穆北焉,竟然你们都觉得我跟你成亲是个错误,我道歉,我们离婚吧。”这样的话后,他显而易见有一瞬慌张,永远冰封一丝不苟的脸上,竟然出现明显的裂缝。
他吞吞嗓子,紧紧锁住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
喻寒抿唇,昂首挺胸与他对峙。
“我要去战场当军医,准你们男人保家卫国,我们女人就得守在家里无所事事吗?”
她多少是看到他身上的军装,故意刺激他这样说罢。但明显,他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深。
下一秒,他使蛮力把她拉近两人之间只隔一拳距离。
“不许。”
“战场凶险,你说的轻松,要是没命了怎么办?”
喻寒回怼:“我死了,你跟叶卿卿双宿双飞岂不更好?”
穆北焉闭眼,细雪落在他长睫上,他无力地叹气。
再睁眼时,他眼里多了狠绝和笃定,竟然弯腰,把她扛在肩上。
她身上不像叶卿卿,没有扑鼻而来的药香,只是医用酒精和消毒药水混杂的气味,穆北焉竟然难得地觉得不难闻。
就这样被他极为不文雅地扛肩上,喻寒自然不干,拳打脚踢开始撒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