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穆北焉狠狠警告她一眼。
“吃饭的时候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喻寒不服气地噘嘴。
明明是叶卿卿先挑起,最后又怪到她头上。
某人的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
吃完饭,叶卿卿笑着叫住穆北焉,激动地告诉他:“北焉哥,白露要生了。”
他马上露出一脸温柔的笑意,眉目多了几分欢喜。
“真的吗?”
喻寒懒得看他们,心里疯狂翻白眼。
如果不是原身的记忆告诉她,白露是一条京巴犬,是他白露那天带回家给她解闷的,她或许还会好奇地过去凑热闹。
不知道他跟叶卿卿就一条狗的生产讨论了多久,反正他回房时,喻寒已经睡下了。
他们的新房摆着宽两米的大床,红色的蚊帐还没取下。他们俩从新婚那天起,就用中间一道帘子把床隔开,分成两半。
一人一边,谁也不干扰。
喻寒感受到床的那头凹陷下去时,她已经昏昏欲睡了。结果熄灯没多久,房间门突然被人焦急地敲响。
“北焉哥,白露难产了,已经半个时辰没有生出小狗,我感觉她已经虚脱了。”
“怎么办?小狗要是再不出来,它们都会死的!”
穆北焉果然马上下床,打开门,听到她的哭诉,紧皱眉头。
当时已经是十一月,夜晚很凉,他披起外套就要往外走,却被床上坐起的喻寒叫住。
她眯着眼,心情很烦躁。
好不容易睡着,她就想睡个好觉,没想到,女主角大晚上来敲门,她的丈夫二话不说就要跟人走。
“大嫂,半夜来敲小叔子的门,这样好吗?”
叶卿卿脸上又青又白,尴尬得说不出话。
穆北焉咬牙切齿:“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喻寒冷笑,掀开被子,披上外套往门口走,一脸不屑地反问:“那你去能干嘛?堂堂军官未必还是接生婆,能给母狗接生?”
她笑了,穆北焉皱眉,眼中尽是对她的控诉。
喻寒双手抱胸,自信满满地吩咐:“如果你们真想救白露,马上给我准备几把适合手术的剪刀和小刀,还有,消毒的酒精和煤油灯。”
“你要干什么?”他抿唇,脸色沉重。
“救狗啊,给狗接生,不然,你们有更好的选择?”
第58章 Part 5 乱世佳人 军官少尉与战……
穆家小少爷穆北焉是庶出, 很多人都知道,穆家大夫人并非他亲生母亲, 但很少人记得他娘亲的样子。
他娘亲是扬州人,是他爹去扬州行商时结识的绣娘。十里扬州,属她最水灵,又有一双心灵手巧的手,于是他爹一意孤行把她带回尚城。
她十九岁进了穆家,生下他,他娘表面上深受恩宠和尊敬, 实际上,大宅院里的偏房,大夫人又是暗地里扎针的厉害角色,她的日子怎么可能好过。
生他是在寒冬一月, 大雪压满尚城。可能因为天寒,也可能有其他原因,他娘生他时落下很严重的病根。开春后, 莫名变成了很严重的喘病。
穆北焉深深记得, 他十二岁生日的晚上,一个人坐在前堂的门槛上,眼睛盯着亮灯的厨房。
他在等他娘亲亲手煮的长寿面,这是他每年生日的惯例。
可是他等了两个时辰,娘亲始终没有从厨房出来。
就在他准备进厨房找她时, 先进去打水的老妈子惊恐地大叫了一声。
“二夫人晕倒了,该是喘病发作了,有药吗?快拿药来!”
可是,他娘亲屋里的丫头哭着回:“老爷在外面做生意一个月没回来,平日二夫人治喘病的外国药都是老爷买回来, 这次老爷没信儿,药早就用完了。”
“这可怎么办?二夫人的病发作了,要是没药,是要命的啊。”
穆北焉调头就往门外跑去,当时的他,一心只想找到药救他的娘亲。
可是,他问了街上很多家药店有没有治喘病的喷剂,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尚城回春街的尽头,只有一间药铺了,他抱着最后的希望,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女孩,散着头发,穿着浅粉色的马甲,像是准备洗漱入眠。
他当时红着眼问:“请问,你们这里有治喘病的西药吗?一喷就能缓解的那种。”
小女孩被他急切无助的样子吓到了,马上揉揉眼睛,逼自己清醒。
“我爹出去给人上门看病了,还有,我们这里是中医馆。”
穆北焉眼神瞬间灰败,准备转身离开时,小女孩突然叫住他。
“等等。”
她随手抓上爹爹常用的药包,挎在肩膀。
“我陪你去看看。”
人命关天的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可当他抓着小女孩的手,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时,家里的下人围在厨房,哭成一片。
大夫人坐在地上,抱着他娘冷冰冰的尸体,竟然也落了几滴泪。
那是穆北焉第一次经历别离,从此,再也不会有人把他抱在怀里,拍拍他头顶,温柔地感慨“阿焉又长高了。”
他再也吃不到生辰时的长寿面,也不能履行长大后一定带娘亲回扬州看看的承诺了。
他还是晚了,他最爱的娘亲,永远离开了。
记得当时穆北焉一个人跑到后院,站在池塘边,捂脸痛哭。
他不想被别人看到他哭泣的样子。
可他没有在意,跟他一起来到穆府的小女孩,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
在万籁俱寂,四周只剩下他悲痛的哭声时,身后突然传来的清甜嗓音,让他吓了一跳。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娘亲,她在生我时难产去世了。”
“我爹说,她变成天上的星星,就是我一抬头就能看到的那一颗,因为她在天上也一直看着我。”
“哥哥,别哭了,你抬头看看。”
“第一眼看到的那颗星星,就是你的娘亲,每到晚上,你都可以看见她。”
穆北焉懵了,站在原地傻傻望着她。
她笑,眸中映了那晚的月色,掺杂了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踮脚,努力而小心地,抱了他一下。
“就像我也不知道我的出生会让我娘亲丧命一样,哥哥已经很努力了,你的娘亲不会怪你,她会一直在天上守护你。”
“.…..”
穆北焉怔了一瞬,后知后觉地点头。
她笑容很治愈,他被她牵动着,脸上总算有了点生气。
那一晚对他的打击太大,他忘了问她的名字,只记得她抱他时萦绕在他鼻尖的药香。
后来,他有去回春巷找她,因为她家药铺已经搬走了,每次都是无疾而终。
长大后他进入军校,军校毕业带兵打仗,战功赫赫。家里每次要给他说媒,他总是异常抗拒。
因为他知道,他心里一直在等一个人。
***
回到当下,喻寒不知道大晚上穆北焉怎样拿到医用的麻醉剂,消炎静滴剂,注射器等一系列医疗用品。她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这军官不是白当的。
现在这种环境基本上没有宠物的专用药品,她只能通过从前机能学实验学过的知识,按照犬的□□量和渗透压,把人用药品进行简单的稀释处理。
白露已经虚脱,完全没有力气继续生产,她只能进行剖腹产。
她动刀之前,穆北焉眸色深深地盯着她。
“喻寒,你别逞强,虽然白露是狗,但也是一条生命。”
喻寒扯开他的手,不耐地回:“知道你还在这啰嗦?不知道剖腹产手术也要分秒必争吗?”
说完,她直接开腹操作。
喻寒在现实世界,去妇产科轮转的时候,产科主任很喜欢她,经常带她上手术台历练,她也在主任的指导下,成功完成过好几例剖腹产手术。
从她在学校读书起,老师同学都说她这双手天生是外科医生的手。
在仅仅因为感兴趣看过几本兽医专著的情况下,她给白露进行的剖腹产手术,十分顺利。
三公两母,五只小狗被取出,每个都发出健康的啼哭。
穆北焉和叶卿卿在一边看她有条不紊地进行操作,一时目不转睛。
最后的缝合完成,又给白露输上液,喻寒因为低头整个脖子特别僵硬酸涩。她转头看了眼傻站在那边的两人,小表情自带几分骄傲。
“母狗和小狗都平安,你们叫人负责今晚给小狗导尿喂奶,我怕白露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
叶卿卿点头,看向喻寒的眼里多了分崇拜。
“谢谢你,喻寒。”
“这是你在南丁格尔医学院学会的本领吗?你真的可以当很厉害的医生了。”
喻寒扯扯嘴角,南丁格尔医学院,这么拗口的名字,还真的存在于她某个记忆角落。
当年原身为了学习西医跟喻长生的关系闹得很僵,因为她爹自然希望她继承中医的衣钵,但原身死活不肯,最后还是如愿入学南丁格尔医学院。
所以说,原身在职业选择上,倒出乎意料地与她不谋而合。
喻寒敷衍地点头,她做完手术实在累,打着哈欠往房间走去。
她总算理解,在医院高负荷运转的外科专家们为何会用一大半的时间健身,因为当医生真的是个体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