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书也不是胡乱借的,都是照着自己以前看过的选。
毕竟她哪里有闲情逸致读书,保命都还来不及呢,就怕被人问起漏了陷。
一个人的性情如何,从谈吐中很能发现问题,尤其是就观后感、读后感之上。
贺初序倒是出乎意料地是个性情中人,对一本平平无奇的小说,也能有滔滔不绝的感慨。
纪湫相当乐意节省口舌,只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一栋深褐色建筑在茂密的林中若隐若现。
同样过了四五道关卡,车才摇摇摆进了车库。
木质和玻璃搭建的别墅有种恢弘简约的气度,相比于纪湫四层错落的小洋房,贺初序的住所就显得低调许多了。
只有一层的建筑,前后加起来却有十二扇落地窗,像一只蛰伏于林间的灰羽禽鸟,优雅而讲究。
宽阔的内里,就像是一个毫无阻隔的长方形盒子,进门是组合沙发,左边是吧台,右边是餐厅,对面的帘子半开半合,隐约可见一排网上的长阶,通往一个尖顶屋子,便是主人卧室了。
阴坡的风景有些暗沉,里面的光线也是温柔的橘色,然而这种色调风格却并不让纪湫觉得温馨,反而令她有轻微的不适。
在一张原木厚板长桌前落了座,贺初序笑盈盈地给她添了水。
少年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口白牙,圆圆的眼睛也弯成月牙,休闲日系白色衬衫,搭配了简约的小物件,加上灰色工装裤,穿搭清爽干净,充满了活力,但凡他站在除这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是一道青春靓丽的风景。
在蓝蝎会里,纪湫与他相处是最舒服的,不止因为他总爱对自己笑,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在她面前纪湫无需花太多精力去演戏,只需要任他安排就行了。
纪湫难得地有一刻是放松的。
她捧着手中的水喝了一口。
刚把水杯放下涂嘉世就进来了。
人来齐了以后就开始上菜了,贺初序离桌安排,纪湫和涂嘉世闲聊。
涂嘉世来了电话,转身的时候,纪湫余光看见对面贺初序站在墙边神色恶劣,似乎在指责着谁。
他其实并没有暴跳如雷地大吼大叫,仅仅只是双手插兜,闲闲散散地倚靠着,但言谈和神情却完全变了个人,凶戾且可怕。
有个女佣连忙跑过去呈上了单子,贺初序看时让开了半片空间,纪湫这才看到他刚才训斥的人是谁。
一头黑发由丝巾挽成髻,深色的皮肤,高鼻深目,唇瓣暗红,中等身高,有种吉普赛女郎的风情万种。
可她并不是什么舞者,而是一位打扮矜持且肃穆的厨师。
纪湫还想再看几眼,余光却见涂嘉世挂了电话。
看见纪湫目光所及,涂嘉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俯下身来眉眼递出狡黠,“你说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青梅吧,怎么就对人家态度这么不好。真可惜了人家姑娘巴巴地跟进来。”
纪湫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涂嘉世见状一笑,“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厨师是吧?切——”她瘪了瘪嘴,“真够虚伪呢。”
涂嘉世没再跟纪湫多讲,因为贺初序已经大步流星地过来了。
他来后不久,佣人在桌上分别上了一份盐烤芝士。
那位名叫“麦麦”的厨师是在呈上主菜的时候露面的。
她面无表情,眉眼冷淡,按部就班地工作,没有闲聊,没有交谈,也看不出之前受过什么委屈。
贺初序无视着麦麦的存在,自顾自地聊着。
聊詹妮弗,也聊Helen。
纪湫零零碎碎地听到了不少八卦。
正当她暗暗记下这些信息的时候,涂嘉世的话题忽然引到了纪湫的身上。
“这次你的任务挺复杂的。”
她这句评价让纪湫找不着北,“什么任务。”
贺初序放下刀叉,“你不知道啊?你快被派出去做任务了。”
纪湫脸上的表情告诉他们,她此前并未得到任何消息。
贺初序和涂嘉世面面相觑,做了个苦笑的表情。
纪湫也没心思吃东西了。
所有人都知道,就她一个人不知道,这种感觉挺令人窝火。
看她放下刀叉不吃东西了,贺初序立刻就知道她生气了,连忙打圆场,“确实也没有宣布,不过也快了。”
涂嘉世也道,“可能就后天吧,到时候去聚会,自然会宣布。”
纪湫一听,再次直起了身,“后天又要干嘛?”
贺初序显然没想到纪湫竟连这个消息也不知道,“后天聚会,大家所有人都要去。”
涂嘉世脸色有些为难了,“今天晚上应该会派人正式通知。”
倒也不会错过,只是纪湫心道自己的消息也太不灵便了。
不过细细想来,原主长期作为一个闲人,游离在勾心斗角的圈子外,没有发展眼线的心思也说得通。
可从A城归来,纪湫开始分“蛋糕”了,与她作对的人自然也多了起来,没有眼线的日子就显得举步维艰起来。如果不是来了这一趟,必然毫无准备,一个不留神说不定还会落下笑柄。
好在贺初序和涂嘉世和原主算是一个党派的利益共同体,知道纪湫信息空白,也没隐瞒,推心置腹地把知道的说了。
“我打听过,那个政要之子为人单纯,前半生几乎没有什么大的经历,养尊处优的天子骄子,不知人情世故,被保护得很好。”
涂嘉世道,“我们一点也不担心你,这次的猎物可比那个商皑好对付多了。你连商皑都能拿下,更别说这个书呆子了。”
贺初序很是看好纪湫地微笑着,“这个池古家,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未婚妻,且女方家里唯一的亲人前年就去世了,唯一的贴身保姆是我们的人。她一句话,谁想是姜午小姐,谁就能是姜午小姐。唯一的难度,就是你可能需要适应那边的风土人情和文化历史。你知道嘛,高知识分子,很酸的。”
涂嘉世这时又兴致勃勃地在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来,“这次你可能会长期潜伏了,不过猎物长相倒还是很赏心悦目,就算演恩爱也不用太难为你。”
照片上的人西装笔挺,手里握着一杯咖啡,正行走在人海茫茫的大街上。身材倒是架得住,但面容实在太过清秀俊雅,导致即便是穿得冷硬,也仍只像个刚出大学的学生,那清澈的眼神和自信满满的唇角,倒是十足的勋贵人家气派。
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少年感,和商皑全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类型。
听到涂嘉世的夸赞,贺初序立马就显得不屑起来。
“这种奶里奶气的呆瓜你们也看得上。”
涂嘉世道,“反正比你好看。”说完撑着头看纪湫,“就怕姐姐觉得自己心肠太坏,对这种小书呆骗不下手。”
纪湫不置可否。
这时从对面走出来一个人,纪湫认出来,是贺初序的贴身侍卫。
高头大汉,体型魁梧,纪湫记得他貌似是姓汪。
他经过餐桌的时候,同贺初序恭敬颔首。
纪湫以为他们有要事交谈,却没想到近卫径直出了门。
纪湫好奇地望过去,却看到了商皑。
她顿时心弦一颤。
商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位置和纪湫不过也只是隔了一面玻璃,玻璃上还开着小窗透风。
之前是因为有帘子半遮着,大家才没注意到外面有人。
贺初序靠在椅子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注视着远处的商皑。
此刻他的近卫正把一份文件交给商皑。
“话说这家伙真是厉害。”
回过头来,贺初序迎上纪湫略有不解的目光,“他现在可是和亚伦平起平坐了。”
涂嘉世百无聊赖地搅拌着咖啡,“得到了金狮徽又有什么意义呢,人都要走了。”
大家心知肚明,商皑在蓝蝎会步步上攀是为了谁。
眼下纪湫都要走了,商皑必然也是无法跟去的,即便是得到了徽章,然而这个徽章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涂嘉世这句不走心的同情,听着反而充满了嘲讽。
贺初序冷笑一声,倒是对商皑得到即失去意义的结果表示乐见其成。
纪湫注视着面前茶杯里毫尖沉浮,过了一会不经意似地回头一瞧,商皑已经离开了。
接下来,纪湫有些心不在焉了。
贺初序和涂嘉世正谈着之前任务中某个头目,讲里面的恩恩怨怨,风云变化,也说其中合纵连横,与狼共舞,以及就得到的最新消息对此组织评头论足。
纪湫没有接触过,所以也就听不懂其中名词,表现得有些兴致缺缺。
不知什么时候,谈话戛然而止,贺初序看了眼手机,神色瞬间变得阴鸷,舌头舔了下内腮肉,又狠狠咬住牙关,将餐巾往桌面上一砸,就大步朝里面走去。
纪湫正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女人的惊呼。
随之而来的是碗柜倒塌,碎裂一地的声响。
少年的嗓音再无青涩可爱,咬牙切齿,狂风暴雨似地低声咒骂着。
无关人等捂着头慌不择路地跑了出来,如鸟兽般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