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湫茫然。
孟兰宴笑意加深, 始料未及地握住了纪湫的手, “来, 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纪湫诧异地抬起眼,发现孟兰宴狡黠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不知他意欲为何,跟着慢慢起身,跨出座位。
孟兰宴转身拉着她, 纪湫的视线便落在他白得过分的手上。
男人的手非常冰,有一种彻骨的冷意。
手指长而细, 如玉节, 骨骼的走势和碧色血管也清晰可见。
孟兰宴看起来有些激动, 脚步也不由加快, 纪湫被迫跟着, 三步一小跑。
大约十分钟后, 他们来到了古堡第三层回廊尽头的一处房间前。
门是檀黑色的, 把手是是繁复的金枝。
孟兰宴自始至终也没有放开过纪湫,此刻用另一只手把一侧大门推开。
门内的空间相当地大,空高有十一米, 偌大的玻璃穹顶折射着天空晦暗不明的光,在大理石地面投出形状诡异的暗影。
“小心楼梯。”
孟兰宴带着纪湫由环形阶梯步步往下,走至底层后,纪湫看见孟兰宴转动了一本枣红色硬壳图书。
只听两道沉闷的隆隆声,面前高大的书柜旋转开了一米四左右宽度的空间。
纪湫意识到孟兰宴把她带到了他的秘密面前,忽然脑子里警铃大作,当下顿住脚步,“大哥,你到底要带我看什么。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她害怕被杀人灭口。
孟兰宴转身来,光线昏暗的室内,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很快,纪湫依稀看见男人的唇角诡异地扬了起来。
“真是可爱,没关系,我只是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说话间,孟兰宴走至纪湫身后,两只手握住她的肩头,下巴放在颈侧,无声地把她往前带。
随着脚步挪动,逐渐走出深阔的书柜背面,前方左角出出现点点光亮。
孟兰宴的鼻息喷在她的耳廓,语调悠长,“准备好了吗,亲爱的。”
纪湫紧张地屏住呼吸,鼓起勇气勉力往前方看去,只见高大的玻璃橱里陈列着一排排的点心。
全是抹茶豆腐。
视线再随之往其他方向看去,纪湫发现里面还有蝴蝶,兰草,甚至连不起眼的枯叶和泥土也被小心放在盒子里保存。
纪湫呼吸正有松缓,又察觉腰肢微痒,正要低头,后背贴上胸膛的热度,她愕然失措,身体下意识挣了几下,头顶传来男人的浑然不觉的轻笑,与此同时他的脸颊温柔地贴了过来,双手于她腹前环得紧了几分,从身后把她拥在怀里。冰凉精壮的臂膀,像枷锁一样,把她拷得严丝合缝。
他抱她那样紧,仿佛怕她逃跑。
两人间肌肤相贴,不像是普通关系。
纪湫眉宇皱着,耳边荡起孟兰宴轻哑的声音,“你送给我的礼物,我都有好好保存,你瞧你的手艺多好,像艺术品一样,我哪里舍得吃。只要是你送我的,连泥土和枯叶都是可爱的。”
纪湫心间砰砰直跳。
孟兰宴从后面更近几分,某种浓郁的植物味道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堵住了所有的新鲜氧气。
他似乎迷恋地嗅着她的发香,感受着她的柔软,纪湫似乎能感受到他眼睫的微动,孟兰宴的鼻尖一路刮过脸侧,唇齿停留在耳垂一侧,微微张口,滚烫的气息缭绕而来,眼见着就像要含住什么。
电光火石间,心里忽然有了犹豫,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慢慢地离开了。
孟兰宴在纪湫身后叹息一声,把头放在她的肩上,不动声色地将头偏过时,逼得她幅度微小地伸展脖颈,细长的雪白处,露出几抹被她小心掩盖的细小红痕。
光线昏暗,也恰恰是他看不到的角度。
纪湫心跳很快,甚至有些煎熬,听见孟兰宴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浓郁的失望,和小小的委屈。
“我的柜子选了个这么大的,你多送我一些礼物,让我把这里放满好不好。”
纪湫终于回答他,只是声音受了惊吓,有难以忍耐的颤抖。
“好啊。”
勉力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失态,可紊乱的气息却掩盖不住慌乱,孟兰宴听得竟觉十分悦耳,连带着眉梢眼角都愉悦起来。
他心情不错,把纪湫身体调转过来,双手扶着她的背往面前揽。
孟兰宴低着头,目光放在纪湫脸上,幽绿的眼睛像魔鬼探出深渊的凝视,于无声之地戏谑地看着罗网中的猎物,兴致勃勃地舔舐着自己锐利的爪牙,思考着已何种方式割破对方的咽喉。
纪湫只能与他对视着,目光定住动弹不得,圆圆的杏仁瞳水色点点,波光震颤,像碎掉的琉璃。
孟兰宴手指刮擦着她柔软的脸颊,语调婉转,“你这么乖,我就带你出去吧,不过要继续这么乖才好哦。出去以后,不许跟其他男人说话,听懂了吗?”
纪湫毫无思考的能力,只能被动地点头。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这里让她毛骨悚然。
孟兰宴之后的话,她已经都没有听进去了。
走出密室的时候,纪湫的脑子还是乱糟糟的。
玻璃门反射出的那片倒影,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
她只看到了一双腿,身边散落着漂亮的圆弧裙摆。
那个人平静地靠在柜子边上,却毫无立住的骨骼,只是被动地坐着,像个娃娃……
孟兰宴应该是有藏过她,只是碰巧在玻璃窗上反射出了倒影。
纪湫也思考过,她也许就是个仿真的娃娃,但对面隐约可见的一排排道具和器物,却让她没办法不联想到那种事情。
刀刃雪白的光芒,反在她的眼睛上,晃得她心惊肉跳。
纪湫不能让孟兰宴知道自己看到了倒影,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可怕的下场。
她只想快一点离开,孟兰宴那些暧昧的话,就像是凌迟一样让他毛骨悚然。
此时她总算是离开了那个凶残阴森的地狱,但心跳仍是没办法平息,她四肢百骸都是僵的,从生下来开始,她还没有亲眼见过这么血腥可怖的场面。
纪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她进入卧室,紧绷的神经一松懈,整个人就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纪湫两股战战,膝盖发软,瞬间就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最后是爬着去床上的。
纪湫全身冷得慌,缩进被窝裹了很久也不见好转。
她想下去找个热水袋抱,然而周身的战栗让她行动受限,而且她总感觉周围阴森森的,一下床就好像就要遇到什么惊悚的事情……
当然更不敢叫喜娜来。
刚从孟兰宴那里回来,就成了这幅样子,喜娜难免生疑,这消息要是传到孟兰宴耳边可就糟了。
最后纪湫还是打消了寻找热源的念头,缩在被子里抖。
商皑从人事部回来的时候,喜娜不在套房,纪骁也不知去哪里做事了。
他以为房间里不会有人,径直要去露台的棚屋。
鬼使神差地往楼上瞥了一眼,发现象牙白的门虚掩着,门外歪着两只高跟鞋。
商皑发觉事情不对劲。
他眉目沉敛着,拾级而上。
纪湫脑子浑浑噩噩,像是被锤子重重砸过一般钝痛恍惚。
眼皮很沉,但又不敢彻底闭上眼。
纪湫看过的恐怖片不多,但是都很经典。
把活人做成布偶娃娃、鬼魂附在娃娃身上害人、傀儡娃娃自己成了精……这些题材她都有见过。
原本已经在脑海里模糊的电影片段,如今又清晰地呈现在了脑海里,且好像自己就真实置身于这毛骨悚然的场景之中。
她不想去深思,但脑海就是停止不住播放。
半人高的侏儒女娃穿着粉红色的裙子,脸上全是饱满的硅胶,头上缝着金灿灿的头发,就站在角落里看她。
纪湫连忙睁开眼,屋子里当然是空荡荡的。
还未松懈下来,里间的房门忽然响起“啪嗒”一声,紧接着门从外面打开了。
入目的是握住门把手的男人手臂。
纪湫头皮瞬间炸开,抱着被子吓得惊呼一声,整个人在床上原地起飞。
等尖叫完了,才认得门前站着的是商皑。
对方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她看上去情绪稳定了下来,才有动作。
商皑从容地把门从身后关上,朝她走去。
纪湫大惊失色,“你别过来!”
商皑眼里卷起风浪,却并未停止脚步。
纪湫眼看自己阻止不了,身子就往旁边躲,结果刚挪了个位置身体就忽然失重,和被一起子啪叽砸到地板上。
她屁·股结结实实地挨了痛,眼睛都皱了一下。
商皑在两步之遥站定。
纪湫从他脚尖,顺着笔直的长腿一路往上,迎上他深黑难测的目光。
不知是羞恼还是疼痛,圆杏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在哪里受了气。
商皑神色并无波澜,长睫覆在眼睑,弯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纪湫意外地看了商皑一眼。
对方察觉到她的注视,动作微有停顿,却并未看她,沉默无言地把她轻轻放进了床上。
纪湫两只爪子把被子一点点地拽上去,蒙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商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