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紫苏一抬头,就见秦景站在寝殿的台阶上,正看着他们。
“姐,姐你……”
“帮我捎个口信给陆先生吧!”秦景不动声色地轻轻呼出口气,“就说五日之后,燕乐楼见。”
“我这就去!”紫苏高兴地抬脚就想走,突然又回过头,“小……秦玺,你快去帮公主看看,逐鹿要穿什么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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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决定了要去参与逐鹿,秦景每日都在清阳宫中加紧练习。
那首《琴悟》她已经很熟悉了,但总还是觉得不够登台的水平。
紫苏端来一碗银耳雪梨汤:“公主辛苦,来润润嗓吧!“
边喝着温润的梨汤,秦景随口问道:“好像这两日都没见秦玺?“
“小王爷说他去给您准备登台时的面具了,要费些功夫。“紫苏说。
因为不能让旁人看出长公主的身份,他们商量好到时候就让秦景戴着面具上台,若要人问起,只说是特殊装扮便是。
“也不知道他到时候能给我拿来个什么鬼东西。“秦景对这个草包弟弟完全不抱任何希望。
紫苏为她挑好了一件铅白色的对襟齐胸襦裙,上面暗花绣着蝴蝶的式样,十分别致又不会过于引人注意。
“公主您就放心好了,穿戴什么都是旁的点缀,就您那首《琴悟》,谁听了都会叫好的!“紫苏对秦景几乎是盲目崇拜,言语中极尽溢美之词。
秦景却远没有这么自信,当日应下参与逐鹿完全是因为听了秦玺和紫苏的那席话。
这宫里就只有这么两个人在乎她了,所以她也不想让那么担心她的人失望。
就当是换个地方唱歌,她反复对自己说,试图平复内心的焦躁不安,大不了闭着眼睛,不看底下的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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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咏逐鹿当日,秦景很早就睡不着了,起来后又练了几遍曲子,这时候就听紫苏进来说,秦玺来了。
“姐,看我给你带了了什么!“秦玺连跑带跳地进了寝殿,把一个扎着锦带的木盒递到秦景面前。
在原文里,从未提到秦玺这个弟弟送过秦景任何东西。姐弟俩虽然感情深厚,但总是秦景对弟弟付出更多。
看到木盒,秦景十分诧异,抬头看着一脸期待的秦玺:“这是什么?“
”你快拆嘛,打开就知道了!“秦玺脸上竟有些藏不住的得意。
于是在秦玺殷勤的注视下,秦景打开盒子的刹那间发出了一声惊呼——
那是一个做工极其精美的木制面具。
不知道选用的是哪种木料,秦景把面具放在手上掂了下,竟觉得极其轻盈,黄若无误。铅白的底色上,用胭脂色漆上了精美的蝴蝶纹路,完美地呼应了她身上的那条襦裙。
“这是你从哪弄来的?“秦景十分惊异。
”快戴上试试!“秦玺凑过来,亲自帮秦景将面具轻轻扣在脸上,又把锦带在她发梢系了个结。
本来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面具却成了秦景这身装扮的点睛之笔,浑然一体,美艳动人。
紫苏推着秦景站在铜镜前面。
镜中的那人长裙曳地,腰肢纤细,在铅白色的衬托下,她的皮肤更显白皙娇嫩。
“姐,你今天一定会震惊全场的!“
第11章 这不就是选秀本秀吗……
纵使做了万全准备,等来到燕乐楼,看到里面的人山人海时,秦景才真正意识到为什么紫苏说这是京城中十分难得的盛会了。
秦景戴着面具,为了不惹人注意,还特意带上了帷帽。
透过面前的黑纱,她看见今日来燕乐楼的不单单有众多参与逐鹿的人,而且看客们更是早早来占了位置。整整三层的燕乐楼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
连公司年会都争当缩头乌龟的秦景,被秦玺和紫苏三言两语鼓起来的勇气已经荡然无存,她彻底怂了,两腿软如面条,随时都能跪下。
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答应跑来这里唱歌的?!
现在别说是去上台唱歌了,就是让她走上燕乐坊那个高高的乐台都是白日做梦。
”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在人群里被挤得东倒西歪的秦景从帷帽下伸出手,下意识就想在身边抓到紫苏,”这么多人,我来了也没戏!“
周围吵吵嚷嚷的,可旁边一直没人回话。
秦景有点急了:“跟你说话呢!我说回去就回……“
“姑娘可是认错人了?“
瞬时间,秦景以为自己一定是出现了什么幻觉,要不然为什么大白天的噩梦成真?
那熟悉的嗓音,那冷漠的语气,还有……那张阴鸷的脸。
怎么是他?怎么又是他?怎么还是他?
仿佛被什么东西狠刺了一下,秦景猛地放开对方的手,那冰凉的触感惊得她说不出话来。
还好有帷帽挡着,不然霍原渊此时已经看到秦景那张得能吞下个煮鸡蛋的嘴了。
”小姐,这里人实在太多了,刚才我到处在找你,咱们赶紧去后台准备吧!“
同样带着帷帽的紫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不由分说拉走了发愣的秦景。
俩人一路没停,等终于从万头攒动中杀出来,跑到燕乐楼的后台,确认旁边没什么人了,紫苏才按捺住声音里抑制不住的惊异问:“公主,你刚刚怎么会和那个家伙站在一起?”
秦景还没从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
这人平时在宫里阴魂不散也就罢了。现在他们都跑到燕乐楼来了,怎么还能遇到霍原渊?
“紫苏,咱们回去吧!“这是秦景缓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公主……“紫苏有些为难地看看周围,旁边过来过去都是要参与此次逐鹿的人,小声嘀咕着,“咱们已经都到这里了,再说,现在人越来越多,估计也不好再出去了……”
秦景下意识朝身后她们走来的那条路看了看,果然乌央乌央都是人,确实比刚才过来时更多了。
往前走就是登台逐鹿,往后走……便可以当这一切未曾发生。
未曾学过古琴,未曾有过《琴悟》,也未曾开口唱歌。
“你说我们这次是不是就能火遍全京城了!“
“必须的啊,我连庆功宴都准备了,咱们等会下了台就直奔去喝酒吃肉!“
“等了一年,可算是叫我给等到了!”
……
几个化好妆,一看就是来参与逐鹿的男男女女聊着天从秦景她们身边过去,脸上满是期待和兴奋。
此时此处便是他们期盼已久的盛会,这些人等着展示自己,等着被别人认可,等着获得满堂彩被更多人看到……
怎么有点眼熟?这不就是……选秀吗?
紫苏先是看到秦景两眼发直,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道这下完了,失心疯怎么不挑时间说犯就犯呢?
虽说这些日子长公主一惊一乍也倒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但看着她咧着嘴嗤笑还是有点瘆人。
看了那么多选秀,追了那么多爱豆,秦景没想到这种事情有朝一日还能轮到自己头上。
所以到底是在怕什么呢?
再不济不是还有面具挡着么,反正也没人认识,甚至除了秦玺紫苏和陆秋,根本没人会知道她来过这里。
“去找陆先生!“ 秦景说完转身就走。
“哎好!”紫苏反应不及,抓住瞬间就要飞出去的帷帽,赶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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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见到陆秋不是一身素衣打扮,只一袭飘逸洒脱的青白色长衫,登时就把旁边所有的胭脂俗粉都比了下去。
明明都是俗世中人,偏就有陆秋这样的,好似本不属于这里,出现和存在都似只是是意外。
“既已准备停当,那在这歇息片刻,就等去登台了。”陆秋声音不疾不徐,却如大漠甘泉,滋润而清冽。
“多谢陆先生。”
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再无多话,但似乎也都再明白对方之意不过,多说无益。
事到如今,秦景反而慢慢平复了心绪,坐下身,长出一口气,闭目默念起《琴悟》曲谱。
不远处反复响起掌声,喝彩声,叫好声……声浪一轮接着一轮,此起彼伏,好生热闹。
紫苏看着那个刚才还想着要打道回府的长公主,她这会已经摘了帷帽,只戴着秦玺送她的木面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大概是紫苏错觉,长公主的背影里,好像忽然就有了坚定和信念,尽管她不知道那些东西从何而来。
以前看电视追各种选秀的时候,秦景看见过很多各种各样的舞台,绚烂夺目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响设备,动作专业的伴舞演员,成千上万的现场观众……
当藏在面具之后,一步步踏上燕乐楼的的那个木台时,秦景没有看到那些她熟悉的场景,甚至空空如也的木台之上,也只站着她一个人而已。
但她知道,此时此刻,这里是属于自己的,她就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台下好像有人叫好,有人鼓掌,但秦景似乎完全都听不到。
就像是小的时候,背着父母,躲在角落里自己唱歌。
秦景微微侧过身去,对坐在阴影处的陆秋点了下头。
就在那一声如梦似幻的古琴音奏出的时候,秦景彻底忘却了是在逐鹿,忘却了周围的人,甚至忘却了长公主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