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他做心中的小太阳,她真的付出了太多。
卫封听完,望着初九,不动声色按捺着心头疑虑。
“多谢庄主的搭救之情,若我没记错,你是上回那盐庄的主人,那疯傻青年的东家。”
初九颔首,早得庄妍音的命令,在宫中当过差的人,见识过帝王之尊,但却觉得眼前的少年不似寻常男子。初九道不明这种感觉,总之觉得此人气度非凡,不是大有背景,便是心有鸿鹄。
他道:“那贩子我认得,曾是我雇的镖师之一,他得罪我厉害,我早就在找此人。”
这名贩子确实得罪了他,从浀州运盐回芜州,自然都需镖师押护,此人是混进镖行的,由镖行指派给了他,不想竟在押盐的途中私盗了他的盐贩卖,他找镖行索赔,镖行吃不下这天大的哑巴亏,也在满城找此人。
初九得到庄妍音的信后,知道要配合她演戏,原本想雇个恶人,但一想若是设计此人配合,那便更是天衣无缝。他找了三日,终于找到这人,安排人低卖给他一些墨由他倒卖,与庄妍音的计无缝地串在了一起。
卫封听完,没有经过他细查的事,他一向只信五分。
他问:“此人可有背景?”
“三流混混,何有背景。”
卫封道:“那庄主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初九扯起唇角,讥讽冷笑:“赔不上,就拿命抵。只是区区贱命,倒是可惜了我那些盐。”
庄妍音在一旁瞧着,满意初九的演技,果然是她身边带出来的人。
初九道:“倒是我要感谢令妹,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直在苦寻此人,如今总算可以交差……”他忽然一怔,似是察觉自己失言,不再说话。
卫封再次与他道了谢,转身之际,耳边袭来寒风,眼角剑光一现,他迅速侧身避过,搂起脚边矮小的庄妍音闪开,单手掏出腰间长剑。
锋利剑刃瞬间抵在初九肩上,他敢动一毫,剑便直刺喉头。
只是初九却是钦佩有加地道:“凌刃剑道?”
卫封眸光深邃,才知对方原来是在试他的功夫,放下了剑。
“这位公子,你练的是凌刃剑法?”
卫封没有回答,这套剑法是江湖剑宗寒凌刃传给他的,他不想给老前辈惹来不快。
初九惊喜道:“我原本只是想试试你功夫,未想你使的是那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剑法!公子乃名士啊,在下钦佩!”
庄妍音挂在卫封腰间,被他单手轻而易举搂着,下巴靠在卫封胸膛,悄悄弯起唇角。她真该给初九颁个小金人夸奖他演技。
卫封紧绷下颔:“不过只是虚招罢了。”
“不管你是不是,方才那一剑实是折服我,敢问公子大名?”
“不敢当,我姓卫,名子朗。”
“我姓陈,单名一久字。”初九道,“公子剑法了得,不知可有机会,让我向你讨教一二?”初九解释,“我虽经商,却也十分崇尚剑道功法。”
卫封见他腰间的剑,也知道他与寻常商贾不同。他也正在寻求开盐铺的途径,沉吟片刻,点了头。
两人相约几日后在盐庄碰面,初九便与他见礼上了马车。
卫封抱着庄妍音坐上马背,低头望着怀里小小的她:“坐稳了。”
庄妍音还没骑过马,全程都怕掉下去,马鞍不好抓,她便焦急喊停。
卫封勒停马:“怎么了?”
“我害怕。”她抓着卫封衣袖:“哥哥,我要抱着你。”
卫封微怔,索性左右也是心腹,她也还小,不会落人是非。料想她是初次坐马背上,便也未再说什么。手臂贯穿她腋下,他将人调转了方向,任她紧紧抱着。
耳边风声扑簌簌,庄妍音小脸埋在这少年的胸膛,被他手臂牢牢护在怀里,满满的安全感。卫封身上有好闻的气息,似浓墨书香,又似青竹清冽之气。是不是到下雪天他就变成了冰雪的味道?
这个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接下来便是初九与他论剑道,生钦佩,助他开起盐铺的发展了。然后嘛她会对卫封展开无数攻略,她要让他心里全是她这个义妹,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爱护。
庄妍音昂起脑袋,少年下颔线条清晰硬朗,不管是人品还是言行,都十分适合当一个哥哥,这可比庄星宇对她要好无数倍。
穿过大片山林,他们停在书院门口。
卫封抱着庄妍音跃下马背,卫夷与卫云二人牵起他坐骑。
卫封放下她道:“自己下来走吧。小卫,虽然你我是兄妹,但男女终有别。今后要自己战胜困难,义兄在你身后,不必怕。”
庄妍音昂起小脸点头。
卫封这才愣住。
她脸全花了,额头,鼻尖,嘴唇,脸颊,全是浓黑的墨印,衣裳也染得尽是污渍。
见他发怔,她才望见他胸膛染上的墨印,连忙道:“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该是我的墨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裳,我……”
她还不知自己脸上都是墨印,黑黑的小脸唯有那双眼睛清澈干净,犯了错般垂下头,任他训诫。
卫封有些想笑,但一想她差一点就被恶人拐卖,脸色阴沉,沉声道:“先回屋,去洗把脸。”
她一愣,摸了摸脸颊,瞧见小手上全是墨,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书院中众人都在等他们。
门童得见庄妍音平安无事,跑去传消息,一路喊:“铃铛姑娘回来了!”
楚夫子与众弟子急冲冲上前来,都在关心庄妍音。
只是她似乎羞于用小花脸见人,躲进了卫封衣衫里,死死遮住小脸。
卫封护住她道:“已经无事了,小卫没受伤,那人也被送了官府。”
钟斯见两人身上的墨印,又瞧见庄妍音耳朵上也是黑黑的,忙用袖摆擦她耳朵。
“怎么都是墨。”
庄妍音装作害羞,只往卫封身上拱,羞怯道:“我我自己来,我有哥哥。”
卫封音色微沉:“小卫七岁了,不便受你如此大礼。”他招呼林婶,“婶子带小卫去洗洗吧。”
庄妍音被林婶带回她院中,进门之前,她忽然回过头,望着走在后头的卫封。
“哥哥,这块墨化了些,只剩一半了,你还会要吗?”她小手捧着那与走贩抢剩下的半块墨。
“这是油烟墨哦,写字会更亮的,还不容易掉色哦。”她黯然垂下脑袋,“哥哥是不是嫌弃它了……”
“为兄没有嫌弃。”卫封望着这双乌黑的小手,叹了口气,“你一直都护着这墨?”
“嗯!那个坏人没有抢到,我藏在心口的!”
听他说不嫌弃,她小脸瞬间扬起笑,一双眼睛透亮灵动。
卫封望着这张小花脸,胸腔肺腑涌起暖流,道不清这感觉,除了他父皇与楚夫子,便再无人待他这般好过。
“为兄收下这墨,今后不要再去与走贩交易,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走贩都是坏人?”
“走贩身份不明,买到的物什若是不好,也找不到他说理。你是女子,更要注意自身安全,买卖物什,只得去店铺或熟悉的货摊上买,贵些也没关系。”
她天真无邪地眨眨眼,点头。
“身上还有多少银两?”
“不是……很多了。”
卫封抿唇微笑:“今后学会写一篇韵文,为兄便奖励你十两银子,女孩儿总归也要多些零花钱。”
她扬起明媚笑靥:“多谢哥哥,哥哥真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亲人了!”
是夜,夜深人静,书院里已再无人声,正是就寝的时刻。
唯有庄妍音的房中亮着灯火。
她穿着一件月色小寝衣,黑发及腰,温顺地垂在腰背,下了床,提着那个老旧的青铜油灯去了卫封住处。
又是攻略未来大佬的一晚呢。
卫封已经睡下,但听到了两声叩门声,仔细辨听,那叩门声又轻轻响起,还有庄妍音熟悉的清浅呼吸声。
她正在他门外轻声喊:“哥哥。”
“哥哥?”
卫封随手抓了木施上垂挂的外衫披上,打开房门,小人儿正立在门口,左手抱着一个小枕头,右手提着油灯,昂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哥哥,我害怕,我做恶梦了,我想跟你睡。”
第34章
卫封颇有些无奈。
他的确是要好生教她男女有别的道理了。
“小卫,为兄是男儿,你是女儿家,自古男女有别,你已经大了,不可再说这种话。”
庄妍音似懂非懂,满眼的不解,委屈地抱着小枕头:“可我梦到了那恶人,我害怕……哥哥,我就睡你桌案上便好,我不会吵到你的。”
卫夷与卫云睡在左右两间偏房,听到动静,也有些好笑。怕出来让庄妍音羞赧,便都没有再过来。
卫封拿过她手上的油灯:“只要不去想,便不会害怕。你我相隔这般近,有什么事唤我便可。回去睡觉,我送你。”
庄妍音早想到了他这番话,泪光在眼中闪烁,哦了一声,委屈巴巴地垂下头。
“你是不是嫌我麻烦了?”
卫封一怔,蹲下身与她道:“为兄是跟你讲道理,为兄需要教会你礼义廉耻,今后你才不会被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