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哭边抹眼泪,又觉得丢人,蹲在角落里,脸对着墙,开始抽噎。
叶茯苓心疼坏了,忙抱起弟弟:“你这是怎么了?”
纪司南被吓了一跳,随即走到纪怀身旁把他抻起来:“你怎么回事?欺负小孩?”
还沉浸在纪司南放他走的惊异中的纪怀也被陆陆吓到了,他头脑更加混乱,支支吾吾:“我没欺负他!我碰都没碰他!”
一时间,屋子里比纪司南刚来的时候还热闹。
“他跟你说什么了?”纪司南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陆陆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摇头,满脸写着期盼落空的伤心:“我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伤心的事。”
叶茯苓看到他手腕上的小天才电话手表还保持着录音,按下停止保存按钮,然后把录音放了出来。纪怀的声音经过加工响彻在客厅里,惠灵顿牛排的美味被他描述得淋漓尽致。
纪司南和叶茯苓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都看到了小问号,而纪怀缩了缩脖子,躲到一边去了。
再懂事的小孩子依旧是小孩子,哪个小孩子受得了满心期待的东西毫无预兆就落空呢。等叶商陆停止哭泣,纪司南才搞清楚原来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他重新夸奖了陆陆的功绩,答应明天就带他吃牛排,将他哄去睡觉了。
经历过这个插曲,纪怀也有些内疚,乖乖坐到沙发一角,不再折腾。
“你说出你的打算,如果合理我就放你走。”纪司南重新和他阐述自己的态度。他看纪怀的耳钉非常不顺眼,将纪怀的耳钉拿了下来,用手掂量一下:“路路你惹哭的。耳钉给我,我卖了请陆陆吃牛排。”
纪怀本来也不喜欢这些东西,这都是他无用的反抗小手段。他干脆地把两个耳钉都摘下来递给纪司南:“请他吃两个把。”
“我联系了我三叔,他说我可以投奔他。这合理吗???”
“证据。”纪司南对他伸出手。
纪怀把自己才充好电的手机给纪司南看,聊天记录显示确实如此。纪怀本就有投奔他亲戚心心的打算,但一直没有敲定投奔谁,而且刚逃出来手机就没电了。他也是刚才才联系好了他三叔。
“你确定你三叔不会把你捉回来换钱?”
“不会。我三叔和我妈因为她改嫁的事闹翻了。”
纪司南考虑了一下:“行,你走吧。”
“为什么?”纪怀还是不明白纪司南的转变。
“你以为我喜欢看到荒唐的真人模仿秀吗?”纪司南声音冷漠:“早就该落幕了。”
纪怀受了些震撼:“你好像变得阴阳怪气了。”
“我老师教得好。”纪司南眼里闪过一丝骄傲:“所以你什么时候走?我给你买票。”
这是纪怀和纪司南第一次达成和解,纪怀心里出现一股暖意,就像刚喝到珍贵的牛肉面的热汤时的感受一样。他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兜,又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兜,脸色一点点变得铁青:“我好像走不了了。”
“嗯?”
“我身份证忘在家里了。”纪怀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被懊恼所包围。
在陆陆屋子里哄陆陆睡觉顺便检查陆陆作业有没有做完的叶茯苓从屋子里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纪怀坐在地毯上怀疑人生欲哭无泪,纪司南面无表情看着他,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
“怎么回事啊?”叶茯苓看向纪司南:“没商量好?”
“你自己问他吧。”纪司南背过身去,拿出自己的手机,回复他父亲发来询问有没有找到纪怀的信息。
叶茯苓听纪怀讲述了他将身份证和无线耳机放在一起,本想揣到身上带走,结果跑得时候着急全忘在桌子上的故事。纪怀全身上下都萦绕着焦虑。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如果放弃了,再逃出来的可能就更加熹微。他妈绝对会对他严加看管。
“你回一趟家,把身份证给他偷出来不行吗?”叶茯苓对纪司南问道。
纪怀替纪司南回答:“我手机上有无线耳机的定位,无线耳机现在从我二楼的房间移动到一楼主卧了,放在一起的身份证肯定也被收起来了。”
纪怀很沮丧:“可能命中注定我就不该有我自己的人生。”
叶茯苓见他灰心丧气,突然想起上次纪司南询问她如何和纪怀一起配合演戏、装成吵架实则下棋的事。她突然灵机一动,一个计划从她的脑海里缓缓成型。
......
知道纪怀离家出走的时候,纪昌远是着急的。虽然纪怀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但也一起生活了几年。比他还急的自然是纪怀的亲妈,女人穿着百年不变的黄色旗袍,一直捂着脸哭。但在搜查纪怀的屋子寻找线索的时候,纪昌远发现纪怀的身份证都没有拿走。
没有身份证能去哪呢?纪昌远顿时不担心了。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女人,女人忙将纪怀的身份证和耳机一起收到了小抽屉里锁好了。
“我让司南派人去找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纪昌远安慰她道。
“他可能只是遇到了什么事,他平时真的很乖的。”女人还在替纪怀解释。
她想了很多,除了怕纪怀出现什么意外,也害怕纪怀走了,她没有分家产的借口和依仗。
一夜过去,纪怀并没有消息。女人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我们还是再找找警察局那边的人调监控吧。”
纪昌远也犹豫了,他的很多事情已经被耽误了,他刚想劝劝女人说监控不是随便乱调的,要相信警察,这时他的电话刚好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发现是纪司南打过来的。
挂掉电话后,纪昌远明显轻松了:“你不用着急了,纪司南一个朋友找到了纪怀,马上他们就将纪怀送回来。这时间刚好一起吃顿晚饭,谢谢人家。”
“太好了太好了。”女人双手合十,不停祷告着。她此时表现得非常像是一位揪心儿子安危的伟大母亲,然而有哪个真心爱自己儿子的母亲,会费劲心力让儿子去模仿另一个人呢?
果然如电话中所说,没过半个小时,别墅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保姆打开门,纪司南领着纪怀走了进来。他回头看了看叶茯苓,示意她跟上。
“是叶小姐找到了纪怀。”纪司南将叶茯苓推出来,给叶茯苓介绍了纪昌远和女人。
纪昌远依旧是和蔼的笑容,他对叶茯苓并没有印象,叶茯苓却怎么都忘不了他放任手下在庄园吓唬一个小姑娘的画面。而女人一眼就认出了叶茯苓:“我们在医院见过,你是司南的秘书对吧?”
“是的。”叶茯苓和女人握手。
“太感谢了,你一定要留下来吃饭。我已经和饭店订好了。”女人对叶茯苓非常热情,纪昌远的态度也很友善。
叶茯苓顺从地答应下来。因为有外人在,纪昌远和女人并不好直接对纪怀发难。在招待送回纪怀的功臣的晚宴前的间隙,女人问了纪怀两句去了哪里,心想等外人走了再收拾他。
纪昌远则决定行使一下一家之主的威严和权利,他语气沉重:“纪怀,你上来,我问你点事。”
纪怀一向害怕纪昌远,他下意识拉住了纪司南的胳膊。
纪司南将他护在身后:“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问明白了。”
难得纪司南对纪怀有兄友弟恭的趋势,纪昌远心中称奇,倒是不急着处理离家出走的纪怀了。
“他用的都是我从前的家具,那些东西早就不能用了,他这个年纪闹闹脾气也是正常的。”纪司南说道:“我和他商量好了,约了装修设计的工人,等一会儿吃完了饭,就让他们搬些新东西来,再量一量屋子的尺寸,看看怎么设计合理一些。”
纪司南很少在家里说这么多话,纪昌远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感觉很是欣慰。自从他另娶,纪司南对他就再也不亲近了,家族的企业也不接手,他又只有这一个独子,因此一直觉得很头疼。
“好。”纪昌远果然不再纠结纪怀的事。纪怀从来都是一副脑子不太灵光的叛逆少年形象,总是干出很多离经叛道的事,因为用旧东西离家出走合情合理。
纪怀松了口气,觉得躲在纪司南身后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招待叶茯苓的晚餐依旧是从星级饭店里叫过来的,在酒店的人员端着盘子进来的时候,纪怀找到机会对纪司南小声嘀咕:“演得不错,我以为你连说谎都不会,真没想到。”
“老师教得好而已。”纪司南面不改色。
晚餐很豪华,叶茯苓坐在客人的位置上,手边是用各种昂贵食材熬制出来的汤。她看着那些食材,有些不理解为什么纪司南会喜欢吃她做的饭。
女人很像一位合格的贵妇人,她举止优雅谈吐得体,和沉默寡言的纪昌远形成了鲜明对比。她一直在和身为客人的叶茯苓聊着,时不时掩面轻笑。
“我给你盛一些这个。”女人拿起一个空碟子,站起身将叶茯苓够不到的菜装了一些递给她:“真的太感谢您了。纪怀这个孩子其实很懂事的,没给你添麻烦吧?”
“您太客气了,当然没有。”叶茯苓也保持着虚伪的笑容,但一个手滑,接碟子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碟子。汤汁溅到女人的旗袍上,女人慌了神,很快冷静下来:“没事没事!让张姨来处理一下,我去楼上换个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