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鸣怕了,他这些年来,后宅里的女人们纷争不断,无论是腹中的孩子,还是出生下来的,都被那些恶毒的妇人们给弄死了。若不是太后那年宅心仁厚,将自己这个唯一的嫡女接近宫里去时不时地照顾。
他都不晓得,蒋妃会不会就在年幼的时候被磋磨死。
如今他大了,好不容易寻到了先前在别处留情,生下的私生子。
这是他唯一剩下的男嗣啊,可不能被卷入这风波之中。
蒋鸣算盘打的响亮,他不知道池宴这是知道什么了,还是偶然为之的。
只要他将那孩子送出京城,派人好好保护他,那他蒋鸣,便也没再有后顾之忧了。
池宴瞥了他一眼,见这个老匹夫安分了,他便也松了一口气。
最近早朝,他可是受够了被他们这群人闹了,也得找一些事了,不能只叫他一个人如今连媳妇都抱不到,不是吗?
池宴看着底下人皆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小虎牙静静的抵在了下唇瓣上。
等下朝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因着近日池宴还在吃着太医开着的补药,虽是药,可毕竟是清热解毒的,滋味甚好,池宴有日连着喝了两三碗,最后成功的闹肚子了。
于是狄旎还是放心不下这个二愣子,连每日喝药的时候都要来乾清宫盯着。
狄旎用勺子舀了舀瓷碗里的药,抬头看向池宴,见他面上带着笑意反倒有些吃惊了:“怎么,今个朝堂上没人吵了?”
“有啊。”池宴将袍子掀起,在一旁落了坐:“不过被朕解决了。”
狄旎一笑:“那你可真棒。”
她伸出手来将瓷碗递给池宴:“晓得你喜欢,可莫要贪多了才是。”
池宴乖巧地点头:“朕知道。”
可等到喝完后,他又扒拉着狄旎的袖子:“不如午后再煮一碗?也好叫朕额间上这小红包好得更快一些。”
狄旎抬眸,落在了他额间:“你这不是已经好了吗?”
池宴心里一紧,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额间,反问道:“有吗?”
狄旎看来看去都没瞧出什么能让池宴“旧疾复发”的地方,她点点头:“对啊,已经快好了。”
她神情轻松:“日后你便也不用再吃这些药了,毕竟是药三分毒嘛。”
池宴瘪了瘪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哦。”
狄旎垂下头来,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她如何不知道池宴这只是想与她多亲近一会儿呢。
那日池宴闹肚子那天,她风急火燎地就从铜雀殿赶了过来,只是还没进殿里,便被池宴身旁的总管太监给拦了下来。
狄旎还记得那日,屋檐上挂着的银铃铛随风发出叮铃的响声,落日的余晖也从上边缓缓地洒了下来,落了一地的金斑。
总管太监那向来和善的脸满是苦青,他声音带了些哀求:“奴才求娘娘,日后多来乾清宫陪陪陛下吧,莫要叫陛下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
狄旎那时还颇为一惊,忙问他发生了什么。
等到她听见,池宴为了让她能日日来乾清宫,一口气喝了两碗半凉茶,最后那半碗实在没喝完,肚子便开始受不住了。
狄旎听到有些心疼,又忍不住的发笑。
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废物点心。
可池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狄旎已经知道了这事的来龙去脉,还端着架子每日都要演狄旎一把,见她训斥他了,才心满意足的不再提这话了。
狄旎想着,抬头看向池宴,俊秀的脸上看向她时满是稚气,活似那十二三岁的小娃一般。
而平日里,朝堂上,训斥宫人朝臣之时,却成了一副生人勿进的帝王相。
这些日子以来,池宴已经将御书房小一半关于治国理政的先人撰书给看完了。
就连狄旎也觉得,他这副模样,越来越像手握权柄,说一不二的真正帝王了。
狄旎想着,心里熨帖极了,看向池宴时,连面上都挂着笑意。
池宴被她盯着久了,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只是男儿心思作祟。
他白牙一咧:“阿旎总看着我做什么?”
池宴捏了捏自己的脸,开始土味情话了:“莫不是今日,阿旎更喜欢我一些了?”
狄旎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果然,不能对傻大儿保有太大希望。
第四十三章
钟粹宫里, 蒋妃收到自己父亲的来信,冷冷一笑。
只不过站在一旁的,是他派进宫里来看管她的宫女, 于是蒋妃微垂了眼眸, 掩饰住了眸子里的所有情绪。
自从进宫以来,她就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废子。
瞧, 就算先前不是, 如今不也马上便是了吗。
就算她是蒋鸣唯一的女儿。
蒋妃捏紧了自己的指尖, 心头闪过一丝讽刺。
这些事,她早就清楚了,不是吗。
宫女等了许久都没见她回话, 忍不住地催促道:“本宫知晓了,自会按照父亲说的做。”
宫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可她落在蒋妃身上的眼神, 却带了些许的轻蔑。
好好一个嫡女,却被她这么一个下人拿捏住,真是窝囊。
宫女心里虽是如此想,可这轻蔑里还带了些病态的满足感。
瞧, 连一品大官的女儿,都握在她的手上。
宫女得意洋洋的, 丝毫不记得,自己只是蒋鸣放在蒋妃身边放的一个眼睛,一个走狗罢了。
蒋妃闭着眼,忍受着宫女的耀武扬威, 忍受着这糟糕的一切。
她想提醒池宴, 若是被他发现了,怕也不会有比现在还糟的境地吧。
只是还没等她做什么,蒋妃便在宫里听到了一个噩耗。
是她从小到大的贴身婢女, 经过重重阻碍带到宫里的。
蒋妃眼睛红了一片,血丝尽数涌上了眼球。
她声音嘶哄:“你凭什么瞒着我!凭什么!”
蒋妃紧紧捏着那一直瞒着她,还在她身侧得意洋洋宫女的脖颈。
看着她眼里满是惧怕与惊恐,求饶的话忍不住地痛哭了出来。
“娘娘,娘娘饶命,奴婢是奉大人,的命,咳...命令。”宫女的脖颈被蒋妃捏在手心里。
明明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如何会比她的劲还大,竟叫她丝毫都挣脱不开。
她眼前慢慢模糊了,求饶的声音也小了:“娘娘,饶命。”
宫女仿若看见了,一黑一白两个无常,正拖着铁链子走过来,想要带她下地狱。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侍女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她咬咬牙跪下求蒋妃:“娘娘,您不能就这么把她杀了,她还有用。”
蒋妃听见她的话,手指微微松了,可依旧禁锢着宫女,她偏过头来,发髻仄歪在一旁,娃娃脸上带了些病态:“你说,她还有什么用,除了给沈郎赔那腿,还有什么用!”
“可那腿是那小贱种断的啊!”侍女看着她如今的这副模样,心里既酸涩又心疼。
她拖着腿跪着挪上去,侍女慢慢攀上了蒋妃的手,用自己的手包裹着她的:“娘娘,您该,从长计划。”
“从长计划,从长计划。”蒋妃的眼已经全部红了,就像是一个杀狠了的厉鬼一般。
“你永远都是让我从长计划。所以我娘死的仇没报,我孤身一人进宫将沈郎一人扔在宫外,被这些个贱婢骑在脑袋上作威作福。”
“如今沈郎腿断了,我连个钟粹宫的宫女都不能杀。”
“你说,我怎么这么窝囊,这么窝囊啊...”
蒋妃被侍女扶着,又哭又笑的,脸上花了一片,手上却忍不住松了。
宫女忽然被松开,身子歪倒在地上,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翻着白眼,许久缓不过神来。
钟粹宫外边的宫人早就被里边的动静给惊住了,有脑袋活络的,立刻便往池宴那儿报了。
池宴早就听了暗卫来报,在钟粹宫派人来之前,他就让狄旎出面处理。
这些都是后宫之事,理应交给这个在他心里板上钉钉的皇后娘娘。
于是池宴听完钟粹宫宫女的话后,挥了挥手便叫她回去。
而狄旎那头,听见宫人的话,先事诧异了几分,便立马敢了过去。
她也已经许久没来钟粹宫了,如今瞧见这周遭的模样,不由紧紧抿着唇。
“谁敢苛责了蒋妃。”
她扬起眉来,扫了这殿里的宫人一眼。
宫人们紧紧颔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吭。
狄旎声音扬了,再问一遍:“本宫问,谁苛责了蒋妃。”
众人推出一个小侍女来,她先前是内殿伺候的,年纪尚小,没有主见,如今被人推了出来脸色煞白,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狄旎看着她这副模样,揉了揉眉心:“不必害怕,本宫只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宫女支支吾吾地把她所见的都说了出来。
狄旎听了前因后果,怒气一下就冲了上来。
她拍案:“把那逆奴,给本宫带上来。”
那宫女先前本就被蒋妃掐着脖子许久,如今又被几个力气大的婆子给扯了上来,头晕眼花,根本不晓得她这是要见什么人。
等到她被泼了一脸的水,稍微清醒一些后,宫女一下看着面前的狄旎,有些傻了眼:“贵,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