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声音更小了,狄旎皱紧了眉头又往旁边凑了凑。
她袖子底下拳头攥紧,眼底满是愠气。
只是还没等她听清,就有一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狄旎一惊,全身紧绷着,就想转过头。
“别怕,是朕。”男子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轻轻说着话,热气喷在她耳尖上。
狄旎不看,都晓得那处怕早已绯红。
“乖,别听了。”
知晓是池宴后,狄旎松下一口气来,身子也软了一片,就差一毫便贴紧池宴的胸膛了。
纵使是池宴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狄旎依旧听见了如雷的心跳声。
只是她分不清,这声音是池宴的,还是她自己的。
池宴手掌温热,紧紧贴着她的耳尖,耳垂,像盔甲似的将外面的伤害全部阻挡起来。
只是突然,她感觉到背后的人身子紧绷着,散发出止不住的怒气。
狄旎偏过头来,池宴一时间没有察觉,手愣在原地。
她看着面前的手掌,眨了眨眼睛,长长的软睫扫了一下他的手心。
池宴将有些僵硬的手移了过来,低下头来看着她,方才浑身的怒气消失殆尽。
狄旎这才发现,他们俩如今挨得极近,就连池宴的呼吸出来的气,都喷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
她忍不住的歪了歪头,却撞在池宴的胸膛上。
狄旎听见他暗哼了一声,想头看他时,却撞进了他满是笑意的眼里。
池宴面上带着笑意,眉眼温润,嘴角微微弯起,他眼底,倒映着狄旎的身影。
“咕咚”一声,狄旎咽了咽口水,她弯了弯身子,小心翼翼的从他臂弯里挪了出来。
墙的另一侧已经没了声响,狄旎想,大概是他们走了吧。
只是想到方才听见的话,狄旎心里还是忍不住冒出心疼的泡泡来。
她抬头看着池宴,眼睛在说话。
池宴看懂了她眼里的话,轻轻扯了唇,没个正形的上手揉了揉她脑袋:“没事,都过去了。”
狄旎呆愣着:过去了吗?
在她看来,好像没有。
若是真的过去了,那些人又怎么敢这么放肆。
狄旎抬头:“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池宴紧抿着唇:“放心,朕不会轻饶他们的。”
狄旎从未看见池宴生气过,如今池宴脸上虽没表现出怒意来,可狄旎觉着,他肯定是生气了。
池宴的决定,狄旎不会多说什么,她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了。
等过了许久,她才悄悄开了口:“你不是说,有什么事同我说吗?”
池宴一顿,他有些紧张的挠了挠头,看向狄旎:“你想听朕说吗?”
狄旎点头:“想。”
池宴清了清嗓子:“只是你听之前要知晓一件事。”
“什么事?”
“朕只看得上你。”
“……”
第十六章
池宴把那日来龙去脉绘声绘色的同狄旎说了之后,还未等狄旎反应过来,自己便溜走了。
怕是再被狄旎逼着询问,或是见着她不信的目光。
等到狄旎回过神来,看着早就跑远了的池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可面上却带了笑意。
好像,这回也没有她想象中的这么糟。
既然想知道的事已经听到了,狄旎心情舒畅的往外边走。
塔娜在门口等着她,有些焦急。
毕竟她着实已经去了挺久的了。
“公主。”塔娜脱口而出,等自己反应过来后,吐了吐舌头再唤一句:“娘娘。”
狄旎面上半分笑意半分愁,她朝着塔娜点了头:“回去吧”
只是等回到了铜雀殿,狄旎唤了紫鸢进来,还让她将门带上了。
紫鸢有些心惊胆战的,怕自己经常给池宴汇报她的消息的事被狄旎发现了。
“娘娘...”她咽了一口唾沫,打算坦白从宽:“奴婢...”
还未等紫鸢说什么,狄旎看着她。问道:“你之前是在乾清宫做女官的?”
紫鸢一愣,点了点头。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狄旎“哦”了一声:“那你同本宫说说,陛下的事吧。”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你知道的,全部同本宫说,事无巨细。”
紫鸢下意识松了一口气:“陛下爱吃甜不爱吃辣;冬日怕冷,夏日怕热,身子金贵的很。”
狄旎面上神色有些僵硬,她轻声咳嗽了一声:“停。”
紫鸢抬起头来,目光有些疑惑,不是娘娘让她说关于陛下的事吗?
难道她有哪里说错了的?
狄旎叹了一口气:“本宫不是让你说这些...”
“那娘娘,是想知道殿下小时候的事吗?”她大着胆子猜测。
狄旎一愣,点了头。
紫鸢微微抿着嘴,先开口说着池宴的父皇母后。
康帝和梁后。
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
于是及笄后,便顺理成章的成为夫妻,这大启最尊贵的夫妻。
康帝不爱女色,虽有几个嫔妃,可进后宫大多都宿在皇后宫里。
于是池宴,康帝唯一的儿子,也是从梁后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只是池宴与从小处理政务便手到擒来的康帝不同,他的功课作业只算尔尔,就算有康帝亲自教导,也不过是太学的平均水准。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这一下,整个朝堂热议纷纷,甚至有上书,想让康帝多纳妃嫔,再生个小皇子出来的。
毕竟梁后先前因为生了池宴,伤了身子,太医诊断,说是再难有孕。
康帝雷厉风行,惩戒了上书的言官,并愈发宠着梁后和池宴。
在康帝面前,没人再敢说池宴的坏话了,可孩子与朝臣不同。
那些个世家大族送进来的伴读,一个个自恃聪慧,看不起这个“徒有虚名”的太子殿下。
去先生那告状,将他做完的作业毁坏几面,在宫人离着远远的时候,还小声骂他傻子。
都是常有的事。
池宴的童年生活,远远没有外边一般光鲜亮丽。
狄旎呼吸一颤,她打断了紫鸢的话:“那先帝,难道不知道吗?”
紫鸢有些犹豫:“奴婢也不确定。”
她顿了顿:“陛下那时也曾同先帝说过,可是...”
那时候的池宴,只是个八九岁的稚子,在普通人家里,还是摸鱼打混的年纪。
可宫里不同,他生来背负的命运也叫他与别人不同。
那日,池宴从小跟着的小侍被那些人欺负的摔断了腿。
是池宴亲眼所见的,就在他眼前十多步的距离。
平时不爱说话,可每次有事都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小侍,被一个大臣的儿子踩着手指。
十指连心。
痛苦让他面上神色僵硬而狰狞。
小侍身子发着抖,看向池宴时,却轻声说着:“殿下,快走。”
这话毫无疑问的,惹怒了那伴读,他趾高气扬的指使着人。
于是小侍便被人当作破布袋子一般,随意扔了下去。
这台阶虽然不高,可人的肉身又哪能这般被糟蹋。
于是他便看见了血淋淋的小侍,平躺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
这是他唯一一次向康帝“告状”。
只是结果,却是康帝责骂了池宴。
因为受伤的只是一个小侍,而那“刽子手”却是当时权臣的儿子。
狄旎喉咙有些发涩:“那为何,陛下不将那些人平日里所作所为告诉先帝呢?”
紫鸢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晓。”她抿了抿嘴:“更不敢妄测君心。”
狄旎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目眩的,在她印象里,池宴一直像一个小太阳一样,风风火火,做什么事都来劲。
可如今,却有人告诉她。
他的童年并不如她想的这么“幸福”,甚至是灰暗的。
她垂了垂眸子:“那那些人,如今怎么样了?”
狄旎紧紧攥着手,若是紫鸢说了他们依旧富贵安康的话,她怕是会气的肝疼。
紫鸢:“许是老天报应吧,那些人先后都遇上了倒霉事。”
“有的当街纵马却被马甩了下来,躺在啵啵床上一年半载的,动都动不了。”
“还有上花楼遇上了仇家,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被扔了下来。”
“更有几个,府里查出贪污受贿,全家都入了贱籍。”
狄旎不是善人,她听见这些人的结局只有两个字:活该。
只是...
她抬头看向紫鸢,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紫鸢抬头,眼里有些泪光。
她喉咙有些发堵,声音也带了些颤抖:“因为陛下幼时身旁的那个小侍,就是奴婢的兄长,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狄旎有些慌:“抱歉。”
她不知道这竟然和紫鸢并不美好的记忆有关,所以才会刨根问底的。
狄旎有些愧疚,她不知道紫鸢是怎么在自己早已结了痂的伤口上再划一刀,露出鲜血淋淋的伤口给她看的。
她垂着脑袋,有些不敢直视紫鸢了。
纵使这与她无关,可狄旎还是觉得她自己错了。
她起身,走上前去,握住了紫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