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池宴担心狄旎,才放她下铜雀殿来的。
这样一想,蒋妃更加头疼了。
看来不仅狄旎这边需要有一个合理的交代,池宴那边也是逃不过的。
她又想到什么,眼神里也带了些烦躁。
这些后宫中的弯弯绕绕她从来不想管,可为什么总要逼着她呢。
蒋妃捶了捶自己腿,踉跄的站了起来。
她已经许久没有跪这么久了。
可是等到出了铜雀殿后,蒋妃身子挺得笔直,面上神色淡淡的,叫来往的宫人都看不出什么来。
而内殿里,紫鸢送完蒋妃出去,便又回到了狄旎身旁。
狄旎摩擦着手里的玉佩,也不抬头看她:“你觉得是她做的吗?”
紫鸢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奴婢觉得不是。”
“为何?”
“因为蒋妃娘娘,对陛下确实没有男女之情。”
她是池宴即位之初就被派到乾清宫侍奉的,这三年来,见到蒋妃的次数少之又少,每次来不是后宫的事,便是太傅的事。
况且,她还知晓,蒋妃娘娘在宫外,好像有一个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表哥。
这事池宴也是晓得的。
狄旎微微一顿,叹口气:“可她为何不解释呢?”
紫鸢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蒋妃没准是有苦衷吗?
可是她说不出口。
狄旎越想越头疼:“塔娜。”
塔娜已经带人搜完了大半个铜雀殿,找出好些藏着掖着,见不得光的东西。
她咂了舌:“娘娘,您想如何处理?”
狄旎眼睛也不抬:“紫鸢告诉陛下吧。”
塔娜有些诧异的瞪圆了眼睛,而一旁的紫鸢却兴高采烈的点了头:“是,娘娘。”
池宴雷厉风行,不到一个时辰,就将铜雀殿里的宫人来了一个大换血。
新来的宫人都是被带到乾清宫先面圣,再送来铜雀殿的。
于是一个个的低着头,拘谨得很。
狄旎没兴致将时间花在调,教宫人的身上,便将这事交给了紫鸢,自己则进了殿里。
塔娜跟在身后,还颇为赞叹:“娘娘,陛下可真在乎您呢。”
狄旎心中还记挂着蒋妃的事,有些无精打采的,连回她的声音都淡淡的:“嗯。”
塔娜见她心情不好,眨了眨眼睛便也没说话。
之前每次狄旎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在旁边陪着她的,这次也会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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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幕,晚膳上桌时,池宴又来了铜雀殿。
他已经知道了今天白日里铜雀殿发生的事,所以来铜雀殿之前,他已经去了钟粹宫一趟了。
他今日过来,也不是像往常一样蹭饭的。
就连碗筷也没让侍女加一副。
狄旎有些奇怪的抬了头,看向他。
池宴薄唇轻抿:“放心,朕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纵使这话没头没尾的,狄旎却也一下子便听懂了。
她垂了头,声音轻轻的,若不是殿内静悄悄的,怕是连站在一旁的池宴都听不见。
“那蒋妃呢。”
池宴拳头一握,又虚虚的松了。
他喉咙有些发涩:“我,会秉公处理的。”
狄旎似是松了口气一般,又似没有。
她点了点头,却一声不吭。
池宴看着面前的狄旎,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了一丝慌乱来。
就像,他从来没握紧过她一般。
想到这,池宴背上不由出了一层薄汗,他伸出手来想要拉她,却又生了怯。
“那你好好吃,朕就先走了。”
他扔下这一句话,落荒而逃。
第二十章
等到池宴出了铜雀殿时,他发现自己的手心有些湿,他垂着头在殿外干愣着站了一会儿,便抬了步子往太液池边走。
这是他从小的习惯,每次遇到不称心的事,就去祸害那些价值千金的鱼。
午后批阅完奏折,他便听闻了铜雀殿出的事。
手上捏着墨笔轻轻地颤抖,池宴第一次,坐在龙椅上,却有着如置冰窖的感觉。
手长的能通过防卫重重的宫女侍从,精准无误的在狄旎一定会用的吃食里下毒。
池宴又怎么不会知道,这是有一只黑手在背后预谋的呢。
只是这人是谁?
蒋妃?
他以前从未怀疑过她的忠诚,直到今日依旧是这样。
可这次却涉及到了狄旎,他却又开始害怕起来。
如果说,母后和他是那圣明君王的软肋;那狄旎大概就是他的逆鳞吧。
她,只有他池宴可以肖像,也容不得任何人去伤害她。
想到狄旎,池宴又忍不住的垂下头来,轻声一笑。
而不远处,敏嫔正在喂着鱼。
鱼尾摇摆,打起了一阵阵水花,又匿在水藻下只能窥见几片闪闪的鳞片。
她转过头,陡然瞧见了池宴,还未说些什么,扯了宫女就走。
到了转角处,宫女有些不解:“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遇见陛下的大好机会,为何要白白错失呢?
敏嫔一横了眉:“别多问。”她早就听了铜雀殿今日的趣事儿,她偏头吩咐侍女:“去铜雀殿,说是本嫔请贵妃娘娘来太液池喂鱼。”
宫女一愣:“啊?”
铜雀殿,狄贵妃?
敏嫔睨她:“听不懂本嫔的话了?”
宫女一哆嗦,垂下头来:“是,奴婢遵旨。”
她心里一万个不理解,却也不敢违背自家主子的命令,只得硬着头皮往铜雀殿去。
可等她说明来意之后。
狄旎脸上有些呆愣:“喂,喂鱼?”
这大晚上的喂鱼,是要打着灯笼喂吗?
宫女脸上烧的很,垂着脑袋不吱声。
狄旎想起敏嫔,印象里是有些沉默寡言的清冷小美人,她皱了皱眉头。
虽然不知道敏嫔为什么要寻她,可狄旎今日本就头疼,一直困在屋里子更是闷得慌,于是便答应了这奇怪的邀请。
还没等狄旎说要带谁出去,塔娜倒风风火火的开口:“娘娘带塔娜去吧,塔娜以前只抓过鱼,还没喂过鱼呢。”
紫鸢在旁边笑,识趣的退了出去给她们备上鱼食。
因着方吃完饭,狄旎不想再坐轿子里,便向太液池走去。
铜雀殿离太液池不远,沿着宫道穿过御花园便到了。
塔娜提着灯走在前面,一旁也有宫灯照亮着脚下的路。
狄旎不知为何,眼皮子一跳。
宫女捂着肚子:“娘娘,奴婢有些不舒服,还请娘娘恕罪。”
她还没等狄旎说什么,便一溜烟的跑了。
狄旎干愣在原地,面上有些迷茫。
这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宫斗副本要开始了?
狄旎与塔娜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后面跟着的几个侍从。
好歹有人跟在旁边,狄旎也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她掂量了下手里的鱼食,还是决定带着塔娜去喂鱼。
毕竟都快到了,若是打道回府,也太没面子了。
而且她也不知道,这宫女的行径究竟是不是故意为之的。
等到狄旎走到太液池边时,周围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的样子。
她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睛,往前边的观赏台那儿走。
狄旎往前走了两步,却又一下子顿在了原地。
“陛,陛下?”
她看着面前有些萎靡不振的池宴,小声唤了他一声。
而刚刚那宫女异常的举动,狄旎在心里也有了别的猜测。
黑暗里,池宴身子微微一僵。
他抬头,看向灯光下的狄旎。
她微微张着檀口,探出身来,眼睛因为诧异比平日里圆一些。
宫灯散发出来的光束轻轻的拂在美人的脸上,却冲破了池宴心里的一丝苦闷。
他攥紧了手,不一会儿又松了开来。
一片寂静无声。
就连宫人们也识相地低着头,充当着不听不看不闻不动的石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宴撑起身子来,踉跄着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又看向狄旎手上的鱼食,语气轻快:“是来喂鱼的?”
狄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同池宴说,今夜是敏嫔约她来的。
她沉默着点点头。
“那就一起去吧,顺路。”
狄旎不好拒绝他,便只能跟在他的身侧往前边走。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池宴和狄旎身上了。
谁都没有看见,方才池宴坐着的那个地方,一旁还放着一个已经空了的小碟子。
夜晚喂鱼,狄旎倒是头一回干这事。
她拿过塔娜手里的灯笼凑过身子去看,哪儿的鱼多。
池宴看着她的动作,随手指了一处:“这儿。”
狄旎听见他声音时有些诧异,等过了一会儿又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垂了垂眸子,往池宴方才指的地方凑。
只是那处离池宴极近,还没等狄旎反应过来,她就险些靠在池宴身上了。
发丝拂过,带来阵阵清香。
池宴低下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呼吸瞬间一滞。
顿时,他心跳如雷,就像个没见过女子的愣头青一般,只干楞楞地看着她。
等到狄旎投来疑惑的眼神时,他才轻咳了一声,微微偏过头来,掩饰方才异常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