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卧不宁的又熬过了三天,依然没有收到消息。
眼见金氏瘦了一圈,许念安的面容也苍白了许多,却都还在强撑着。
李执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俏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不少。
此刻,他才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没什么用。
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浆糊,只知道吃喝玩乐,但对于出谋献策,他真是没有半点头绪。
看见李执的憔悴模样,金氏一脸心疼,出声关切道:“执儿,你先吃点东西,别把身子熬坏了。”
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如何,也是心疼的。
“母亲,我......”
李执本想说他吃不下,却瞟到了许念安的眼神,硬生生的将话又咽了回去,拿起勺子,舀了粥,往嘴里送。
金氏的焦急被许念安看在眼里,颇为心疼。
自打她来了李府,李家二老待她不薄,宛如亲生女儿一样,她自然也视其为亲生父母。
眼见金氏如此模样,便忍不住出声劝道:“母亲,您多少也吃点儿吧,不然身子吃不消啊。”
金氏点了点头,舀了粥,却还是没有放进嘴里:“也不知道老爷受了多少苦。念安啊,你说老爷他......还能回来吗?”
许念安心中忐忑。
其实,她也不知道答案,但现在官兵还没有动作,兴许李皖还没有出事。
但此番推测,她没有明说。
因为此时,金氏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分析,所以多说无益,于是她柔声安抚道:“母亲,父亲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这话,如同温润的清泉,让金氏枯槁般的心境,瞬间湿润,眼眶也不自觉红了起来。
她心里清楚,许念安只是在安慰她,但也好像有了寄托,心情稍有缓和。
“母亲,父亲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再去试试,看能不能出去。”
说着,李执起身就往外走。
许念安想也没想,一把拉住了他:“你别去。”
李执皱着眉,他很想抽回被许念安拽住的手臂,可看到许念安苍白的小脸,到底没有忍心。
他可不是心疼许念安,只是不想在这紧要关头起争执,让母亲更添烦忧而已。
李执给自己找了个非常棒的理由,完美解释了他没有扒开许念安的原因。
许念安见李执听话了,便松开手,说道:“你去了也没用。陈沐至今也没有再送来消息,可见已然出事了。你现在去,也不过是找气受。”
闻言,众人一时沉默。
的确如许念安所说,自从那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们每天都只能干着急,却毫无办法。
“夫人!少夫人!少爷!”
一阵惊慌的叫喊声传来,管家一溜小跑的闯进了门。
“出了何事?”
许念安当即问道,手不自觉的攥了起来。
心想,莫非是官兵冲了进来?
金氏和李执也一脸紧张,焦急等待着答复。
许是骤然心急,金氏的身子有几分摇晃,像是要倒地一般,幸好被身边的丫鬟给扶住了。
“他们撤了!撤了!”
管家喜形于色,激动得有些颤抖。
许念安以为自己听岔了,赶紧确认道:“撤了?你是说外面的官兵都撤了?”
管家不断的点头确认,眼里已然泛出了泪花。
“太好了,母亲,官兵都撤走了!”
许念安下意识的向金氏重复说道,心中的喜悦不言而喻。
金氏此刻也喜极而泣,喃喃道:“走了好,走了好。”
却又猛然回神:“不对,那老爷呢?老爷怎么样了?”
管家擦了擦眼角,回道:“老奴听其中一个官兵说,老爷已经出狱了,是陈沐去接的。想来,不久就可以平安到家了。”
金氏还没有听管家说完,就顾自朝门口走去:“执儿,念安,咱们去接老爷。”
果然几柱香的功夫,就见陈沐架着一辆马车,停在了府邸门前。
门帘撩开,李皖从车上走了下来。
“老爷!”
金氏想也不想的,直接生扑了过去,哪里还记得那些陈规教条。
患难真情,一对夫妻几十年扶持相守,是何等幸事。
李皖见金氏容颜憔悴,心疼不已,自责道:“让夫人担忧了,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李执刚开口喊了声“爹!”,泪珠就径直滚落下来。
他赶忙用袖子胡乱的擦拭,竭力忍住不哭。
许念安则要冷静些,但眼眶也已经泛红了。
她微笑着向李皖行礼问安,以示心中的喜悦。
待一家人回了正院,坐定后,李皖才说道:“在狱中时,我便想明白了,安城我们不能再待了。”
闻言,李执一脸疑惑,正要开口,却被许念安的眼神给压制住了。
算了,爹妈在场,吵架我吃亏。
李执冲许念安翻了个白眼。
许念安唇角微勾,心想,这小子方才哭得跟狗一样,如今又躁动了?
却听金氏问道:“老爷,你可是怕那些人再卷土重来?”
金氏终归是朝廷命妇,担心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李皖喝了口茶,回道:“应该不会。可安城确是不太安全。毕竟,县令已然和我们翻脸,所以还是早些避开为好。”
金氏一时间有些茫然,“那我们去哪儿呢?”
许念安笑了笑,提醒道:“母亲,您忘了咱们的地了?”
“哦,对对对。佑安村!”金氏恍然大悟,冲李皖确认道。
闻言,李皖笑着点头,说道:“我正是此意。”
*
既然有了搬家的打算,也想好了去处,众人也不再拖沓,连夜就收拾起来,雷厉风行,速度极快。
翌日就已然准备妥当,随即启程。
李执看着车上的包裹和匆忙的下人,心里有点儿怅然若失。
在一个城市呆久了,不知不觉就会染上这座城市的气息。
日后不经意的思绪,也许会让人记起这座城市的点点滴滴。
但真正让人留恋的,并不是这座城市本身,而是生活的痕迹,它无声无息,却又难以磨灭。
金氏见李执恋恋不舍,虽然心中不忍,但还是催促道:“执儿,快上车了,咱们要出发了。”
“哦。”
李执蔫头耷脑的往自己的车架走去,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
一是因为舍不得安城,二是对佑安村完全提不起兴趣。
毕竟一个小村庄,能有什么意思?一眼到头的乡野生活,真是无聊极了。
谁知,他刚被墨砚扶上车,就看到了坐在车里的许念安。
许念安出于礼貌,对他点头示意。
可李执却觉得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两三步又跳下车,将站在一旁的墨砚吓了一跳。
愣了下,墨砚才反应过来,急忙问道:“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就赶紧上前扶住李执,李执却一把甩开他的手,喝道:“你这个叛徒!竟然让那女人上我的车!”
墨砚这才明白缘由,尴尬的挠了挠头。
心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难道还敢把许念安撵走吗?
于是赶紧给另一侧的红兰使眼色,希望红兰能拉他一把。
谁成想,红兰也是个没良心的,翻了个白眼后,直接无视了他。
墨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少爷,我、她......”
却支支吾吾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用余光瞥了眼纹丝不动的车帘,知道许念安不打算下车了,遂心灰意冷,等着李执的狂轰乱炸。
只见李执气得要死,用手指狂戳墨砚的脑袋,恨不得撬开来看看:“本少爷要是一路都和那女人在一起,还有命活到村子吗?”
就在狂风暴雨最激烈的时候,金氏的声音,犹如天籁一般传来。
“臭小子,你又在折腾什么?还不快点,马上出发了!”
“可是......”
李执不服气,本想说他宁死也不和许念安坐一个车,但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口。
李皖威严的声音从车里传出:“胡闹!还不赶紧上车!”
闻言,李执意识到,眼下已成定局,只得乖乖上了车,同时狠狠瞪了眼墨砚。
车里的许念安,看着脸红脖子粗的李执,会心一笑。
她早就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也不知道李执在挣扎什么,不过见他气呼呼的样子,还挺好玩的,就忍不住调侃了两句。
这些话,气得李执直磨牙。
他真想一口咬上去,让许念安再也笑不出来。
许念安全然无惧,只当是小狗汪汪叫。
别说,还有点儿可爱呢。
这么想着,看李执的眼神就更加含笑了。
而李执却被许念安的眼神吓得坐立难安,自个儿又缩到了角落里,离许念安远远的。
一路上,只有李执防备着许念安,其他人倒是游山玩水,将之前的阴郁心情一扫而空。
偶尔,许念安也会去陪伴金氏,听金氏讲解沿途风光。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们是对亲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