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她就是乌雅曦月,乌雅曦月就是她。反倒是穿越前在现代生活的那二十年,变得恍恍惚惚,飘飘渺渺,如同隔世。
一时间,曦月都有些糊涂,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是吴曦月穿越到清朝变成了乌雅曦月,还是乌雅曦月做了个长长的梦,而在现代的经历才是虚妄?
真是令人费解啊!
不过曦月并没有纠结太久。怎么也想不通,那就暂时不想了;既来之,那就安之吧!
这户人家,是乌雅氏。乌雅,是满姓,不是汉姓。没错,这一家子不是汉人,是满人。
曦月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满人的身份,她并不是很在意她属于哪一个民族,后世的华国,早就五十六个民族大融合了。
更何况,她身为吴曦月的时候,档案上虽然写着汉族,但其实母亲是满族,她身上,本就流着一半满人的血呢。
不过曦月现在所处的朝代是清朝。
在清朝,是满人、汉人还是蒙古人,差别可就大了去了。就是满人里面,分属于哪一旗,那待遇也是大大不同的。
清朝实行的是八旗制度,由满蒙汉八旗组成。其中,满洲八旗虽然人数少,却是核心。汉八旗人数众多,地位却要逊色不少。
八旗又分为上三旗和下五旗。上三旗包括镶黄旗、正黄旗和正白旗,由皇帝亲领。下五旗包括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镶白旗、镶蓝旗,由皇子或宗室统领。【1】上三旗比之下五旗,地位是要高得多的。满洲的八大着姓大族,佟佳氏、瓜尔佳氏、马佳氏、索绰罗氏、赫舍里氏、富察氏、那拉氏、钮祜禄氏,无一例外,都是上三旗。【2】那户想将曦月要过去给自家二阿哥做妾的骑都尉一家,正是瓜尔佳氏,难怪曦月的额娘有些心动了。
而除了这些旗人外,还有一个非常广大的奴仆群体——包衣!
非常不幸的,乌雅氏一族,正是包衣。包衣又分为直属于皇帝的上三旗包衣,由内务府掌管,以及隶属于宗室王公的下五旗包衣。【1】清朝的八旗制度归根到底就是奴隶制,包衣是奴才,旗人相对旗主而言也是奴才,而八旗的所有人对皇帝而言,都是奴才!
所以,难怪清宫剧里各种角色都一口一个“奴才”地说话吧,曦月想道。
曦月揉揉有些酸胀的脑袋,开始思索她目前的处境。
阿玛乌雅威武,正黄旗包衣,虽然出身差,但志存高远,敢拼敢做,三十三岁的年纪,就做到了正五品护军参领,称得上是年轻有为了。
额娘喜塔腊氏,正白旗包衣,长得十分美貌,性情温和,与乌雅威武成婚多年,琴瑟和谐。除了曦月之外,还有一女明月、一子旭阳。
要是放在其他朝代,正五品的京官,说起来也算是不小的官了,曦月的额娘喜塔腊氏完全没必要这么自轻自贱,自觉身份卑微。
可在清朝,出身是一条巨大的鸿沟,常人实难跨越。
就说乌雅威武吧,他的才干是毋庸置疑的,也是奋斗了十几年才得了眼下的地位。
但是对上骑都尉家的那位二阿哥瓜尔佳荣禄,却是完全直不起腰来。尽管荣禄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还是个白身。
可/荣禄是着姓大族瓜尔佳氏出身啊!族里封侯封爵者不在少数,世代与宗室显贵联姻,因而仔细论起来,身上还有着一丝皇家血统呢。
荣禄眼下是个既无官职又无功名的闲散人,那是因为他的家人宠着他、惯着他,舍不得他吃苦。真要为他前程计的时候,随便打点打点,就是去御前做个蓝翎侍卫也不是不行。分分钟,就能甩奋斗了半辈子的许多人一条街!
因为出身,他的起点,就可以是别的人终生难以企及的终点!
所以,乌雅威武和喜塔腊氏才会那么愁啊。瓜尔佳氏,哪是他们得罪得起的?
可是,曦月也是他们捧在掌心娇养着的,一直盼着等她长大了嫁个待她如珠如宝的好夫婿,哪舍得让她去做妾?喜塔腊氏尽管对瓜尔佳氏的门第有些心动,到底还是狠不下心的。
想到这,曦月大大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阿玛和额娘不是那种为了攀附富贵就枉顾女儿终身幸福的人。否则,她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断断不依从的!
而如今之计呢,确实如乌雅威武所说,只有进宫一道了。
满洲女子进宫,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三年一度的大选,参选的是满蒙汉八旗适龄女子,其中留宫者,就是传说中的飞上枝头做贵人,成为皇帝的妃嫔了。
另外一种就是一年一度由内务府举行的小选,参选的是上三旗包衣,留宫者分派到各处为宫女。
曦月将要参加的,就是小选。比起大选,小选要宽松地多。
包衣人数众多,因而像乌雅威武这样心疼女儿的人家,早早就给曦月报了病,求了个免选。可现在碰上这遭烂事,乌雅威武保不得再求了上头,撤销病假,送曦月参选。
唯有进了宫,曦月才算是安全了啊!
是进宫还是做妾,这选择不是明摆着的吗?
曦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进宫,得了乌雅威武欣慰的赞语,和喜塔腊氏不舍的泪花。
这个时候的曦月,还不清楚乌雅威武的真正打算。因而,接下来的日子,当曦月面对暗无天日的魔鬼训练时,整个人就懵逼了!
因为,乌雅威武给她延请了一位资深的在宫中待过数十年的嬷嬷,教她学各种宫规。那严苛程度啊,简直堪比容嬷嬷好不!
曦月欲哭无泪,她从来没有那么盼望过,进宫的那一天赶紧到来!
而得了乌雅威武拒信的骑都尉府上,娇生惯养的荣禄正闹翻了天。
第3章 风波
骑都尉府。正院。
赫舍里氏面色难看,微微往下抿着的唇角显示了她此刻十分糟糕的心情。侍立在侧的杨嬷嬷和一众大小丫鬟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一位穿着大红色翻毛皮马褂,配着叮叮当当十来件精致饰件,长得粉雕玉琢像个玉人儿的少年完全感觉不到室内紧张的气氛。
他走到美人塌旁,挤在赫舍里氏身边坐下,双手攀着她的脖子撒娇:“额娘,您答应过我的,什么时候把乌雅氏弄到我院子里来啊?”
赫舍里氏眉间紧紧一皱,然望向那少年时,凌厉的眼神顿时变得温和,轻轻地将他的手从自个脖间扯下,嗔怪地说道:“荣禄,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巴在额娘身边?要是让你阿玛看到,又得说你了。”
荣禄无所谓地嘿嘿一笑,纯真的美好笑容让室内众人的紧张的心情都宽松了不少。
他改抱住赫舍里氏的衣袖摇了摇,说道:“我就是再大,那也永远都是额娘您的儿子,在您面前我愿意做一辈子的小孩子。”
“阿玛要是说我了,额娘您就帮我求求情说说好话呗。”
赫舍里氏轻笑着拿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说道:“你这个皮猴儿,就是生来克我的,真拿你没办法。”
“你且记着,在你阿玛面前,千万得消停着点。看看你阿浑(堂哥),再看看你,难怪你阿玛总是埋怨你不争气。”
荣禄顿时就不高兴了:“额娘,您别总拿我跟阿浑相比。阿浑是阿浑,我是我!”
“阿浑喜欢科举文章,我却觉得那些死板无趣得很;阿浑喜欢舞枪弄棒,我可不厌烦那些莽夫之勇。我就是我,您纵是不欢喜我,我也就是这样!”
赫舍里氏急了,连呼着“小祖宗”哄他,好一会儿才将他哄得重新眉开眼笑,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额娘,您还没有回答我,您究竟什么时候才把乌雅氏给我弄过来呀?您答应了我的,可不能反悔。”
赫舍里氏放开荣禄,头疼不已。
杨嬷嬷上前,赔着小心说道:“二阿哥,那乌雅氏有什么好的?您要是想找人逗趣儿,奴才有个十三岁的侄女儿,十分乖巧懂事,肯定能将您侍候得好好的,您看可好?”
杨嬷嬷算盘打得很好,二阿哥荣禄看来是长大了,知道温香软玉的好了,若是她侄女儿能早早地占个先机,说不准将来还能抬个姨娘呢。
赫舍里氏还没发话,荣禄精致如画的两撇烟眉就竖了起来,睁圆了一双黑亮的大眼说道:“我跟额娘说话,有你什么事,你插什么嘴?好没规矩!你那侄女儿若是像你,肯定也是个不懂礼数的,可千万别放到我跟前来!”
杨嬷嬷连忙跪下赔罪。赫舍里氏叹了口气,挥手令她退下。
乌雅氏这事儿,看来她家这个混世小魔王是上了心了,也不知道她好好地跟他讲,能不能将他应付过去。
杨嬷嬷带着一大堆丫头婆子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她又令其他人都退出去各干各的,自个儿则是立在门外候着。
果不其然,很快,房里头就传来了荣禄的吵闹声,中间夹杂着的赫舍里氏细细的劝语,显得十分微弱。
片刻后,荣禄用力推开房门,猝不及防的杨嬷嬷差点没砸到了头。荣禄瞥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就往旁边院子跑去。
赫舍里氏追了出来,不顾形象地跺脚道:“这小祖宗,又要去扰老祖宗了!哎哟!”赶紧追上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