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景瑞吩咐宫人给贾赦送了新的手炉过来,又招呼贾赦去熏笼那边烤火,贾赦一屁股在锦凳上坐下,嘴里抱怨起来:“殿下,这么冷的天,明儿个一大早还要去宫学念书,宫学里头那真的是冻死人了,砚台里面才倒了水就冻上了,还要我们自己磨墨!”
贾赦算是来得比较晚的,一边江殊也是一副深有同感的模样:“要不,我们明儿个让人多搬几个炉子过去吧,要不然真是受不住啊!”
太子轻哼了一声:“搬炉子过去没问题,那炭呢?东宫的份例已经算是不少了,也就是比父皇那边差一点,若是咱们再问内务府要炭,回头叫人知道了,难免不被人说嘴!”
太子还小的时候,稍微有点出挑,群臣就很满足了,但是随着皇长子入朝,朝中的大臣对太子要么就是期许极高,要么就是心怀恶意。不管是哪一种,难免都要用放大镜来查看太子的言行举止。
圣上宠爱太子,东宫的供应都差不多是按照最高的标准,自然要比徒景平强得多,然后有人就在外面说太子奢靡,虽说被圣上骂了一顿,但是徒景瑞之后就谨慎了很多。
像是炭这种东西,看起来不起眼,实际上宫中每年的消耗量都很大,像是圣上那里,自然是不限量的,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了圣上,但是其他人那里,都是有一定的定例的。
东宫的份例其实已经不少了,以往的时候其实都够用,但是今年情况不同,今年比往年冷得早了近半个月,早早就开始下霜,而且冰也比往年结的厚,像是宫墙边上的太平缸,每日里一早,里面的水就已经冻成了冰疙瘩。
因此,今年的炭消耗也格外快,在东宫里面还好,大不了大家都在寝殿里头,寝殿里头烧了火炕,整个屋子都比较暖和。
但是在宫学里头就不一样了,那里用的就是炭盆,按照先生的规矩,读书写字的时候,连手炉都不能用,最多可以在脚下加一个脚炉。
为了更暖和一些,几乎所有人都带上了脚炉,甚至还在偏殿弄了个熏笼,可以在熏笼上熏鞋子和衣服,课间的时候去换一双被熏笼熏得暖烘烘的鞋子,就能暖和一阵子了。
只是脚上没问题,手上就有问题了,读书写字的时候,连手筒都不能用,手露在外面,冻得几乎连骨头都僵硬起来,偏偏不能用手炉,一帮娇生惯养的少年哪里经得住这个。
像是今年,东宫已经额外提供了不少炭放在宫学里头多添了两个火盆,但依旧没顶什么用,如今想要再添,东宫的用度就要捉襟见肘了,总不能克扣那些宫人的份例吧!
顾衡看着火盆里头正在燃烧的银霜炭,心里头就有了主意,然后问道:“你们见过烧煤的吗?”
几个人都摇了摇头,倒是苏燮说道:“我知道,我见过有人烧煤!”苏家也是寒门出身,苏燮的父亲当年甚至只是一个牧童,在私塾外面听课,却过耳不忘,因此得了私塾先生的看重,让他免费入读,苏轲也是一路上都遇上了贵人,考试也一直非常顺利,后来更是娶了房师家的侄女为妻,但是家里依旧算不上非常宽裕。他们住的地方在内城的边缘,周围住着的也只能说是小富人家,那边就有一些人家烧煤做饭。
苏燮说道:“煤比柴火便宜,他们烧煤就是为了烧水做饭,并不用来取暖,煤有着很大的炭毒,据说有人曾经烧煤取暖,被炭毒毒死了!”
几个少年都是露出了有些惊悚的神色,顾衡却是说道:“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煤没有经过处理,而且还没有做好通风,要不然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顾衡话是这么说,其他人依旧半信半疑,顾衡琢磨了一下之后,问道:“宫里用煤吗?”
太子摇了摇头,说道:“这我不知道!”他干脆将东宫的主管高行叫了过来,问道:“宫里头可有煤炭?”
高行却也是从小太监坐到这个位置的,他想了想,说道:“浣衣局那边倒是有些煤炭,殿下若是想要看看,不如奴婢去浣衣局找一些过来!”
浣衣局几乎是整个宫里头最苦逼的地方,宫里的衣服,也就是各个主子的衣服,像是贴身的小衣之类是宫女清洗,还有一些比较贵重的衣服,如那等礼服,也是需要专人来清洗。至于其他的衣服,甚至包括那些宫人的衣服,都要送到浣衣局。可以说,那里的宫女,一年到头就没有能休息的时候,不是在洗衣服就是在晾衣服。
浣衣局里面也有相对轻松的活,那就是将衣服按照记号分类收起,还有遇上阴雨天气的时候,就要用火墙烘干衣服。火墙里面要是都用木炭,这个成本可就很高了,因此,用的是煤炭。冬天的时候,这些宫人甚至就都住在火墙那边,全部用煤炭来取暖,他们那边的木炭份例,少得可怜,就算是有,也是被上面的主管给分掉了,哪里轮得到底层的宫女。
高行虽说没在浣衣局做过事,但是他以前做小太监的时候,也是去浣衣局那边跑过腿的,自然知道那边的情况,他猜出太子想要用煤炭取暖,连忙劝道:“殿下,煤炭也就是用火墙问题不大,就算是有炭毒,也会从火墙上方的烟孔排出去,但若是放在炭盆里头就不方便了,烟味重,而且也很难烧起来,那是真的不方便。”
太子看了顾衡一眼,笑道:“我们就是拿来看一看,最多烧炕的时候试一试,不会放在炭盆里头的!”
高行松了口气,这才叫几个小太监去浣衣局取几篓子煤炭过来,心里头又有些发愁,煤炭这玩意脏得很,回头处理起来也是麻烦事,希望太子也就是一时兴起吧!
第20章 (大修)
等到顾衡看到了这个时候的煤炭,顿时就有些失望,这玩意就是他上辈子偶尔遇到的县城那些浴室外面烧锅炉用的,最多砸得小了一点,显然没有经过什么处理。
顾衡上辈子的时候,顾家二老指望不上儿子,还得养着一个孙子,小超市的赚头并不大,因此,在很多地方能省就省。他们很少使用水电煤气,家里的电器能不用就不用,水除非是烧水做饭,否则也很少用自来水,而是用院子里头那口压水井里头的井水。家里也不用煤气灶,而是用煤球炉。比起煤气,还是煤球便宜,并且方便。
顾衡还小的时候,爷爷甚至不会买现成的煤球,而是直接买了碎煤回来,混上泥土和水,自个用模具打煤球,然后放在屋顶上晾晒,晒干了收到小棚子里面,用上一整个秋冬。
顾衡大一点之后,爷爷就教顾衡帮着打煤球,也就是到了爷爷去世之后,顾衡的学业又开始繁忙起来,加上奶奶老年痴呆了,他也没那么多时间来做这些事情,这才没有继续自己打煤球,而是选择买现成的。
有过这样的经历,顾衡自然知道蜂窝煤怎么做,模具是个什么样子,还有煤球炉是个什么模样。
当下,顾衡就拿了纸笔过来,纸倒是罢了,笔却是顾衡这些年专门为了画图做的,用的是一根细管,里面用的是眉黛,他刷刷刷就将打蜂窝煤的模具还有煤球炉的图纸画了出来,说道:“这样的煤炭的确不适合在室内燃烧,不过可以先处理一下,将煤炭打碎,与泥水混合之后,用模具做成这个模样,就可以放在炉子里面燃烧,用这个就容易烧水做饭了。宫学里面炭不足,不如我们在偏殿生几个炉子,里面烧热水,用来灌汤婆子,岂不是很好?”
其实要不是皇宫里头不能随便动土的话,顾衡恨不得直接在宫学和东宫这边搞暖气,在外面烧锅炉,里面用暖气片,可比单纯的用炭盆强多了。
可惜的是,这年头重视风水,宫里头便是一草一木都不能随意毁坏,出了岔子,那就是死罪,各个宫中就算是要设小厨房都不容易,何况要新建一个锅炉!所以,除非是宫里将那些宫殿重新设计大改一番,否则的话,顾衡是看不到锅炉了!
太子点了点头,他如今其实已经开始跟着圣上看一些奏折了,也仅仅是看,主要是从前的各种奏折,圣上有的时候也会考校他几句,因此,他的想法,自然要更多一些。别的不说,这煤炭本来就很便宜,若是还少了有烟毒的缺点,那么,完全可以取代木炭甚至是柴火,木炭也就罢了。穷人家是用不起的,但是在城镇上,便是柴火也都是要花钱的。若是能换成煤炭,那可就省钱多了。
因此,即便这个不能在宫中使用,太子也觉得值得一试。
因此,即便看着高行似乎是一副有些犹豫的神情,太子还是一挥手,说道:“去,让尚工局那边将东西做出来!”
高行见太子这副坚决的样子,一边琢磨着将这事跟圣上说一声,一边低眉顺眼地下去了。
尚工局那边,正常做的都是宫妃们的首饰,手艺自然是一流的,像是这等简单的模具,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大材小用,很容易就将模具做了出来,甚至还在模具的外面还有炉子上头做出了一些图案。蜂窝煤刚打出来还是潮湿的,冬天不容易干,他们硬生生放在火炉边上将蜂窝煤烘干了。
因此,第三天的时候,东宫这边,就开始尝试着用蜂窝煤生炉子,为了方便,先是在炭盆上将蜂窝煤引燃了,然后按照顾衡的说法,将孔对好,再将一个铜壶放到了炉子上。不多久,火焰就升腾上来,又过了一刻钟,铜壶已经明显开始发烫,而此时,下面的那块蜂窝煤还没有完全燃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