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包庇他,是无可厚非的事。
不过这也有个度。如果天秤的另外一边,放的是自己父母的性命;如果明知道嵇允利用自己、还可能会跟着萧景丞造反……她还选择帮他,那就很不合理了。
别说嵇允会怀疑,连俞鹿也不信世界上有那么笨的人。
再加上,她是因为读过后面的剧本,对未来会发生的事,有了心理预期,面对变故,才会那么地坦然平静。而这个金手指,是不能透露给嵇允听的。
所以,她必须为自己过于淡定宽容的表现,找到合适的理由。
因此她现编了一个“自己一知半解”的解释。之后,就可以根据嵇允的回应,灵活地应变了。
……
俞鹿没有想过,自己的这番回答,给嵇允内心带来了多少撼动之意。
原来,她真的看到了萧景丞。只不过,并没有听见他们几人的对话。所以,才会那么单纯地选择帮他们。
的确……很符合她的性格。
仅仅是因为相信他,就无条件地站在他的这边。
根本没有想过,他有多么恶劣,只不过是为了借靖王的势力往上爬,达成目的,才会对她故作亲近可靠。连在水里冒死相救,也是为了“不能失去靠山,前功尽弃”这一个出发点。
作为他进入靖王府的工具,她那么傻,那么好骗,对他明明是很有利的状况。
但这一刻,嵇允竟发现自己没有多少痛快的感觉。反倒内心闷闷的,仿佛辜负了她天真无邪的信任。
“你不要担心萧景丞,虽然我那天也看到了,萧景丞的伤是挺严重的。但他既然已经走了那么多天了,那现在一定是安全的。”俞鹿托腮,捻起了她的脚踝刚才用剩下的草药,抬起指尖,敷到了嵇允额头的那道血痕上,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话说,你怎么都不给自己涂点药啊,破相了怎么办?”
说多错多,关于萧景丞的话题,就揭过去吧。
“我……无所谓。”
俞鹿不赞同道:“怎么能无所谓呢?男人的脸也很重要啊。即使你很有才华,要是破相了,找媳妇也会很难的。”
细想起来,在最后那一个尘埃落定的结局里,嵇允还是孑然一身的。
按理说,嵇允那时候已经入主舒城,地位那么高,不可能找不到女人,真奇怪。
莫非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俞鹿悄悄地瞥了一眼他的下腹。
嵇允对她的好感度,提升得恍如龟速。要让他喜欢自己、从而在结局放过自己,怕是有点困难。那如果多加几个角度呢?说不定可以刷到好感度。
“嵇允,等我爹娘找到了我们,我会告诉他们,是你保护了我。我爹一定会奖赏你的。”俞鹿豪气干云地说:“就算你破相了找不到女人,只要你开口说一句想要什么女人,我可以每个类型都给你找十个过来!”
嵇允正在饮水,听到了这话,一怔之后,就猛烈地呛咳了起来。一边咳,他一边摆手。
很少看到他吃瘪,俞鹿有点想笑,又有点儿同情,拍了拍他的背:“你慢点啊,不用那么激动。”
刚才有一些绷紧的气氛,就这样被舒缓了。
.
嵇允颇有先见之明,山林入夜后,冷得人瑟瑟发抖,好在有长明不灭的火堆暖身。
俞鹿觉得他好像什么都懂,哪些草药有什么功效、山里什么东西是不能碰的,什么可以吃……他都一清二楚。
唯有一样东西,是嵇允变不出来的。那就是衣衫。
他将身上可以御寒的衣衫都给了俞鹿。一连数日,每天睡醒,都会外出探路。
无奈,这四周都是茫茫山林,辨了方向,走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人烟。俞鹿的脚肿还没好,只能待在山洞里,嵇允也不敢抛下她,走得太远,只得暂时放弃探路,让她的脚养好一些再说。
不过,这几次外出,也是有额外收获的。
嵇允找到了一间被弃用的林人小屋,天花板破了,所以不能住人。里头的柜子里,倒是能找到煮水的器皿,落满了灰。洗一洗拿回山洞,架在火堆上,他们就可以喝熟水,不怕腹痛了。
再过了几天,俞鹿的脚踝可算消肿了。好不容易可以下地行走,遭殃的人轮到了嵇允。
一场风寒,来势汹汹,让他病来如山倒。
嵇允生病的时候,面色比平日更苍白。额头滚烫,眼睑下浮出了一圈淡淡的青色。都这样了,他还要照顾俞鹿,去溪边打水,清洗草药。
俞鹿看不下去了,再加上她也被拘了几天,蠢蠢欲动,就按住了他的肩膀,表示自己可以去干活:“哎呀,你都这样了,就别动了,休息一下吧。我已经能走能跳了,也知道小溪在哪里,不就是洗一洗嘛,还能难倒我?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你多坐坐恢复一下精神。”
嵇允拗不过她,只得同意了,坐回了火堆后。
俞鹿来到了溪边,先在上游装了些水。随后,就将那些暗青色的草药,放进了水里泡了泡。不过,捡起来时,她一个不小心,手没拿稳,把它们都全洒在了地上。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光线很暗,俞鹿不想让嵇允觉得自己干什么事都不行,手忙脚乱地捡了起来,觉得够数了,就露出笑容,往山洞跑去。
没料到,还是闯了祸。
用这些草药煮了治风寒的汤药,嵇允喝了两碗,表情就渐渐变得很是奇怪。他不自然地曲起了腿,转头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哑声道:“你……在水里放了什么东西?”
俞鹿正在给火堆扇风,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啊?怎么了,就是你给的那些药啊?”
她话还没说完,嵇允就腾地站了起来,朝着山洞外的溪边,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第53章 第三个黑化男主11
好端端的, 他这是怎么了?
俞鹿费解地在原地坐着,眼看他消失在了夜色中,还是很莫名其妙。
不管怎么看, 他那样子都很反常。她终究有点担心,就随手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木柴, 也跟出去了。
这一带的原始山峰, 荒无人烟。有数不清的涓涓细流绵延而下, 汇成溪河。天已经黑了,四处都蒙上了一层暗蓝的薄雾。湿漉漉的草搔着她的脚趾。
追到了溪边, 她就看见水中站了一个人影。
白天的时候,俞鹿来过这条小溪, 知道水底下铺满了长了青苔的碎石。溪水清澈见底, 约有大半个人深。白天有阳光时,还可以清凉来形容。入夜后, 水温就是刺骨了。
岸边, 堆了几块黑黝黝的巨大的嶙峋怪石,还生了茂密的水葱,以及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扰乱视线的乱草。
夜风来了, 就絮絮地压倒了一片。风停,又会重新弹直。
光线愈发昏黑, 在晚风中,俞鹿伸手拨开了那些草, 迟疑了一下,问道:“嵇允,你怎么了?是吃坏肚子了吗?你风寒还没好, 下水当心会加重病情……”
下一瞬, 她就被一道喑哑的、含着压抑与警告的嗓音喝止了:“离我远点!”
俞鹿从没听过他这么凶的语气。
她一下子就停住了, 没有再往前一步。虽然他看起来真的怪怪的。
犹豫了一下,她决定还是在这儿等他。万一出了事,比方他晕倒了,还能有人将他从水里拉起来。
俞鹿找了一块溪边的石头坐了下来,周身环绕着乱草,被晚风吹拂着,杂草搔着她的后背。坐了好一会儿,后方除了一点水声,竟听不见任何动静。
嵇允在干什么?
一点声音也没有,可不要晕了。
俞鹿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地回过身,拨开了草,偷偷看去。
蔽月的乌云恰好在此时散开了,一片银光洒下,照亮了溪水。
在看清楚跟前的画面后,俞鹿的耳边,就“嗡”地一声,什么都不剩了。
嵇允坐在了水中的一块石头上,背靠着岸,两条矫健的长腿分开了。那身雪白衣袍被浸湿,衣摆随着水波,在微微地飘荡着。
他双眼紧闭,头朝后仰着,苍白的脖颈,汗水泠泠,漫出了胭脂桃花般的情潮。颈侧有一道青筋。痛苦,压抑,和一丝丝隐忍的沉醉,让他看起来,有一种脆弱而不堪一击的美感。
但若是视线往下扫,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他的手臂,绽出了青筋,正在水下近乎于粗暴地动作着。
水声规律地响动着。透明的水花,都因快而重的波动而飞溅了起来。
俞鹿浑身僵硬,被这一幕震成了浆糊的脑海里,模模糊糊中,只浮现出了以前的先生教的一个词。
——活、色、生、香。
再不懂人事,也该明白,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场景了。
她回过神来,心跳如擂鼓,油然升起了一股刺激的罪恶感,血液仿佛都涌到了面上,口干舌燥,再也不敢细看,只想赶紧离开。
同时脑海里浑浑噩噩地想——好奇怪,明明早几个时辰,他还很无欲无求的,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刚才,他跑出山洞之前,还很生气地质问她在药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可她明明只是按他的要求,将草药洗了弄回来,什么也没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