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增寿不解:“肖五也是锦衣卫的六品百户,他就这么心甘情愿认位女子为主?”
朱守林沉默不语,他的背又像有风吹过,他伸手挠了一下,伤口处阵阵疼痛,总算是压住了有风吹过的感觉。
他开始恼怒自己这种控制不住的行为,有些后悔不应该去登山。他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要与柳芸保持距离。
行了有一个时辰,后面传来悠扬的埙声,朱守林像是没听见,静静的下着围棋。
在离安庆府还有十来里地的时候,他们遇上了一队匆忙向外行走的官差。官差们极有眼色,见一队人佩着刀剑,骑着马行在官道上,中间还有一辆双马驾驶的马车。他们忙站住恭敬地向马车行礼,一名佩刀官差开口问道:“大人们去往何处?”
一名侍卫回答:“去安庆府衙,你们这是去哪里办差?”
那名佩刀官差道:“回禀大人,在下姓徐,一干人等都是安庆府衙的官差,附近一户人家昨夜被灭门,今早里正前来报官,故而在下带人前去查看。”
徐增寿闻此言对朱守林道:“既然遇见了这个案子,反正我们闲着也无事,去看看?
朱守林点头:“行。”
柳芸坐的马车也赶上了他们。肖五想在入城前追上前面的人,他一路上紧赶慢赶,柳芸被晃得头晕脑涨。
她见一行人停在官道上,便从车上跳了下来,深深呼吸了几口气。
徐增寿冲她道:“一起去查看灭门案。”
柳芸睁大眼惊恐地道:“灭门案?”她追问:“多少人?”
官差道:“据里正来报是四人,一对老夫妻,他们才成亲不久的儿子与儿媳。”
“天呀,太凶狠了。”
徐增寿对侍卫们道:“一半的人跟我们前去,另一半的人先去安排食宿。”两队人马分头行动。
柳芸与官差并行,她问:“里正呢?”
“报了案就先回了,让他回去守住现场。”官差回答。
“你带了仵作没有?”
官差指指后面一位身着黑衣,头戴黑帽,背着个木箱的人:“他就是仵作,叫李小六。”
肖五赶着马车跟在柳芸身后,他对柳芸道:“主人,坐马车吧,还远呢。”
柳芸摇头:“不坐,马车晃得我头晕。”
“那你骑马,我牵绳?”
柳芸看了他一眼:“教我骑马。”还是自己会骑马才方便,想快就快,想慢则慢。
肖五冲她点头:“行,这匹马性子温顺,适合用来学骑马。”
柳芸爬上马背,她努力学着别人那样挺直上身坐在马上,双手握住缰绳。肖五站在下面教她怎么让马前行:“你用小腿敲打马儿的肚子两侧,敲打力度越大,马儿步伐速度越快,主人先试试轻轻敲打它的肚子。”
柳芸双腿轻轻敲打马肚子,马开始起步行走,她觉得这太简单了,比学骑自行车还简单。自己学骑自行车还摔了好多次跤。
于是,她加大力度用脚不停的敲打马肚子,马跑得越来越快。肖五傻眼了,他还没教她怎么叫马停住呀,他跟在马后面狂追:“主人,收紧收紧缰绳,同时喊吁、吁。”
柳芸停止敲马肚子,马还是往前面狂跑,她才慌了神。肖五在后面喊的话,她是一句也没听见。她坐在马背上左晃右晃随时要被甩下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朱守林飞身跳下马车,将一名锦衣卫拉下马背,他翻身上马,抽了马一鞭加快速度向柳芸冲去。
他跑近柳芸,伸手试图抓住她手里握住的缰绳,可怎么也够不着。他见柳芸就快要坠马了,他努力伸直身子将她抱了过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上。一行人长长的出了口气,肖五才站住了脚坐在地上踹着粗气。
朱守林恼怒的看着她,正若出口训斥她几句,见柳芸吓得脸色苍白,全身发抖,便又闭了嘴。他掉转马头,自己跳下了马背,牵着马走到肖五跟前,将马绳扔到他手里,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
徐增寿张嘴笑开了:“你两日之间已救她两次了,看她如何报你的救命之恩。”
朱守林低头不语,取一条手帕将自己手缠了起来。他刚才用一只手紧紧拉着缰绳,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另一只手伸过去抱柳芸,因太过用力手掌被缰绳拉伤了。
徐增寿摇头道:“救一次伤一次,我看你以后应该远离她才是。”
朱守林看了他一眼:“不是你找她来,我何至于此?”
徐增寿道:“我哪知她专克你呀。话说了,你管她干嘛?让她摔呗,你看我就不管她摔不摔。再说了,谁学骑马不摔几个狠的?想我当年学骑马,还摔断了腿……”
“我让你跑,我抽死你。”肖五的声音传来。
俩人看向外面,跑掉的那匹马自己又回来寻主人了,惹得肖五看见它就生气,正拿着鞭子抽着马屁股。
朱守林冷冷冲肖五道:“住手,以后你不准教你主人再骑马。”
肖五拿着鞭子茫然看着朱守林,心里想:不是你让她要学会骑马的吗?
第28章 灭门(一)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一个小村,此村名余家村。带路的衙役给柳芸说道:“此村有五十二户人家,多是余姓,算起来村里人都是同祖一宗。”
柳芸学骑马不成,还惊了马,现在她还心有余悸,一路步行跟着衙役到了余家村。
一行人在余家村口下了马,里正得到消息匆忙跑到村口来接衙役,他一见来了一队人马便愣住了。衙役对里正道:“这些是从应天府来的官爷,在半道上遇上,他们想来看一下案子。”
里正听闻是从应天府前来的官爷,就要下跪,柳芸冲他道:“不必跪了,现在又没人穿官服。”里正冲着各位弯腰作揖。
朱守林与徐增寿从马车上下来,柳芸朝朱守林看了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提着长剑。
徐增寿右手摇着一把纸扇,左手用手帕擦了额头上的汗:“找个凉爽点的地坐着说话。”
里正恭敬地带路:“各位官爷请去族长家坐坐。”
余家村坐南朝北,族长家在村的中轴上,他家是所三进四合老宅。其他的人家都挨着中轴向外而建,房舍明显相差甚远。
里正边走边向大家解释:“族长是余家长房,继承祖屋,长房的长子前去应天府跑生意,次子在家打理家业。”
柳芸听闻恍然大悟,原来长房才能住祖屋,怪不得族长的宅子是村里最气派的。
徐增寿听了不以为然地道:“能者居之,长嫡之分实为不公。”
众人虽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合规举,但无人敢驳。
柳芸想,怪不得你以后会做出那等事来。
柳芸若有所指的道:“祖宗定下的规矩自有他的道理。”
徐增寿冷哼了一声,摇着扇子走进了族长家。朱守林跟在他身后,柳芸看他背着的手上缠着一条白手帕,心生内疚。她走到朱守林身边,轻轻地问:“大人,让我帮你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吧?”
朱守林听她说这话,后背上的伤口又像是有风吹过,他害怕这种感觉,他冷漠的摇摇头:“不用。”见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柳芸只能作罢。
头发花白的族长被一名年轻男子搀扶着,站在大门口迎客人。一番行礼和一通客套话后,大家才进了院子。徐增寿见院子凉爽,便在院子里寻了一处坐了下来:“就在此处说话吧。里正来说说那个案子。”
里正恭敬地行了一礼,站着将村子里昨夜发生的案子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今晨,村民余七前去黄家拿农具,为黄家的田土翻地。可是他怎么也叫不开门,他心生疑惑,因为他们是头一天就约好这个时辰的。他见黄家的狗也不叫,人也没声,便去了隔壁家借了一个梯子,爬上黄家的院墙上查看。他先是看见狗死在院里,再见房门大开,心里便有不好之感。于是,他叫上隔壁家的余富,两人一起翻墙进入了黄家,他们刚走进大门便被吓得跑了出来,开了院子门就惊恐大叫:死人了,黄家人被杀了。
随后村里人都惊慌失措地涌向黄家,大家看见黄家老少四人,被人杀死在正厅。小的也前去看了,四人死得好惨,全身都是血。随后,小的关上了黄家门,让余七在大门处守着,小的便前去府衙报官。”
徐增寿问:“现在那四个人呢?”
“还在原地等着官差查看后再入棺。”里正回答道。
徐增寿看向柳芸:“你带衙役去查看,我们就在此处歇息。”
柳芸对里正道:“我们走吧,里正带路。”里正在前带着路,柳芸与衙役几人一同前往出事地。朱守林犹豫了一下,没有随着一同前行。
在路上柳芸问里正:“余家村,此村应该都姓余,为何会有姓黄的?”
里正解释:“姓黄这家祖辈是入赘来的。余家庶四房无子,有三女,两女儿出嫁后,留了小女儿招婿,入赘来的姓黄,家有五子,家产不够为五子都娶上妻室,于是让小儿子入赘余家。入赘的约定是,生的第一个男孩子姓余,后面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姓黄。几十年来,此村姓黄的也有好几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