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万一哪天我防不胜防,真给人害死了可怎么办?”唐白双一转头, 正对上景祥直勾勾的眼神,深色莹亮的眼神中浮着一丝不明的情绪。
......
唐白双愣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出了些什么, 可瞬间又觉得可笑。
景祥可是个太监啊,又怎么会……
可景祥今天一整天都很奇怪, 在马车上的时候,就总是偷偷看她, 眼神躲躲闪闪的,可眼底又明明藏着笑。
这种感觉让唐白双感到非常糟糕, 她十分怀疑是昨晚自己酒后失德,做了什么贻笑大方的事。
“你放心, 有我在。”周景煦缓慢地别开了眼,脑海中不自觉想起在红玉坊的那个吻, 以及唐白双发热的唇瓣贴着他的脸, 无力的小手推挤着他胸膛的模样。
周景煦忽然觉得有些热,借口道:“他们应该快到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要猫。”
“好嘞!景祥,给猫起个名字吧!”唐白双一听她的猫要回来了,高兴地拍拍手。
周景煦沉吟一声,“就叫白马吧。”
唐白双一愣, “为什么叫白马啊?”
“因为太子那只,叫黑驴。”
......
唐白双翻了个白眼,对景祥竖起大拇指道:“鬼才!名字我还是自己想吧,你快把我儿抱来。”
“你儿?”周景煦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后知后觉过来那只猫好像的确是只公的,勾了勾唇道:“你要称长辈,这猫崽是不是也得算我一份?我做它爹如何?”
唐白双沉思了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毕竟在猫崽长成以前,都是景祥负责喂奶!
“没问题!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唐白双笑得十分狡黠。
“……什么条件?”
“你做娘!我才是爹!”
“……”
*
近黄昏,太子一行人才回了各自的寝宫。
周景明累得腰酸腿疼,进门一看,客座上已经有人了。
“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四弟竟主动来看我。”饶是风尘仆仆,周景明也还是下意识地展了展身上的黄袍。
周景煦淡淡看了来人一眼,“李全平日跟谁走得近?”
“怎么?”太子施施然找了个位置坐下,吩咐下人上了茶,“这么急着给你那相好排忧解难?一个太监,本宫为何要知道他?”
“他是李福的干儿子,李福一死,那边的人脉势力就会全权交托到他手上,这样一个人,你不关注?”
太子沉吟一声,“你觉得我会用他?说说吧,他这次干了什么好事?”
“下药。”周景煦抿了抿唇,“但我去的时候帐中无人,这件事若是李全一人办成,他为何要将阿双一个人丢在帐子里呢?多半是在等什么人过来。”
太子倒是对其中波折毫无兴趣,只不过此事多多少少与他有关,只好赔着笑脸听周景煦言语。
“然,为什么是阿双,他又为什么不亲自等那人过来,我想不通。”周景煦瞪了心不在焉的太子一眼,“你每日都去养心殿,帮我跟李福套套话,看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是是是。”太子连连点头,“本宫帮你做事,可有好处?”
“上回我在铁勒那儿顺了匹西域马,归你了。”周景煦见谈妥,起身出了东宫。
一株参天大树上跃下一个玄衣影卫,从怀里拎出一只猫崽放进周景煦怀里,“主人。”
“嗯。”周景煦一手拖着猫崽,肆意地揉了一把,“看着御膳房那边,有什么不对劲,速来禀报于我。”
“是。”影卫领命退下。
周景煦怀里揣着猫崽,立刻往御膳房的方向去了。
日薄西山,御膳房里忙得很,唐白双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等景祥过来送猫。
正思忖怎么解决李全那边的事,就见不远处颠颠跑过来一人,虎头虎脑,一见她就咧着嘴笑。
“姑姑!”三宝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您见着成华了吗?”
“不曾。”唐白双摇了摇头,“不过这会儿御膳房的小太监多是在后厨打杂,你wedfrtyukk;可以去那儿看看。”
“噢。多谢姑姑。”三宝又颠颠地跑了。
没一会儿,三宝一手架着成华,笑得一脸开心在说着什么,倒是成华一脸不悦,任由三宝在他旁边絮絮叨叨,一张嘴抿得极紧。
两人急匆匆走了过来。
“去哪儿呀?”唐白双没忍住问了一句。
成华见她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又闭口不言,三宝忙道:“姑姑!成华他家里人来接他回家啦!”
“真的?!”唐白双眼睛亮了亮,“这是好事呀,成华怎么这副表情。”
成华摇了摇头没说话。
“喵。”一只软毛的橘色小团突然滚到唐白双脚下,细细叫了一声,唐白双低头一看,忙把小家伙抱起来,抬头一望,御膳房的院落口果然站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正是景祥。
“你二人先去吧。”唐白双对两个小太监笑了笑。
周景煦几步走上前来,略微扫了眼两个小太监,三宝忙捂住了口,拉着成华跑远了。
“你可想好名字?”周景煦揉了揉唐白双怀里的猫。
“你看它黄黄的,就叫秋秋吧!”唐白双抱起小家伙仔细瞧了瞧,猫崽显然是被清洗过了,身上干干净净,丝毫没有第一次见到时那股奶骚味。
周景煦笑了两声,“刚那两个小太监,你很熟吗?”
“算熟了,说过好几回话。”唐白双心细如针,“他们去内务府。那个叫三宝的,你认识?他见到你怎么那个表情?”
“认识。养心殿的,太子常去那边。”周景煦神情不变,“我刚从内务府过来,那边倒很是热闹。”
“怎么说?”
“来了对夫妇,也不知是怎么进的宫,口口声声说后悔了,要把儿子接出宫,内务府那边规矩不合,竟吵了起来。”
这二人该不会就是成华的父母吧?
“后悔了?”唐白双一脸古怪,“他们儿子…那什么都没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周景煦没听懂,“那什么没了?”
“……”唐白双忽然有些尴尬,“就是那什么呀,害。你不是知道的吗?你们俩不是都被那什么过吗?”
周景煦皱了下眉,本来他都要懂了,现在又不明白了,“那什么?”
“哎算了算了。”唐白双摆摆手准备跳过这个话题,“宫里可以随便带人出去吗?”
“自然不行。不过内务府有个不成形的规矩,把银子交够了,就可以带人走。不过那二人一直说手上没有银子,以后再来补足。”
“那成华岂不是走不了了?”唐白双抿了抿嘴,心道成华平时对她不错,时常送些新鲜的果子来,若是银子上有些困难,她倒是可以帮一把。
穷人家卖儿卖女送进宫来的那点银子,就是顶破天,能有多少呢。
“咱们过去看看?”
“嗯。”周景煦没什么意见,反正跟着走就是了。
正处深秋,马上就是立冬了,内务府此刻处于淡季,本是冷冷清清一片,此刻却听见里面闹哄哄的,几个宫女太监觉得稀奇,站在门口听热闹。
“公公,我们实在是后悔把儿子送进宫,这回也是真心实意想接他出去。”里面一说话的女人听着态度不错,但嗓门奇大。
随后又响起一声音嗓音尖细,说话底气也足,“咱俩都说了,要赎人,先交钱,你没银子跟咱俩浪费什么时间?”
那女人又喋喋不休:“公公,我们身上实在没有银子啊,我们凑够了钱就送进宫来,这还不成吗?我二人进宫一趟不容易,您就可怜可怜我们……”
里面的公公没声音了,估计是不欲再搭理。
“走吧,进去看看。”唐白双冲景祥挑了挑眉。
里间,内务府的总管坐在一张发黑的红木桌前,端得四平八稳,冷眼瞧着那自说自话的女人。
“公公。”唐白双叫了声,“怎么任由这样吵闹?这要是给哪位贵人听见了,还不治罪?”
御膳房时常与内务府有所来往,那总管对唐白双有些印象,是跟在刘主管身边做事的,升官挺快,也算后起之秀,勉强给了张好脸道:“八王爷带进来的,这二人自打成华进了宫从没来看过他,说是盘缠不够,好不容易来这么一回。八王爷动了恻隐之心,让我们不要为难。”
“哦。那倒是不奇怪了。”周景煦看了唐白双一眼,“八王爷信佛,踩死只蚂蚁都要神神叨叨超度半天,管闲事,他是第一名。”
唐白双有些无奈,那他倒是帮人帮到底啊,八王爷缺那点赎人的银子?
她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才看到靠着桌脚坐下闷声不响的成华,三宝不知道去哪儿了。
“成华?”她走近了蹲下来,轻声道:“我有些银两,可以拿来给你,你跟着爹娘出宫去吧?”
没想到成华慌忙摇了摇头,“姑姑千万别!奴才不想出宫!”
“为何?”唐白双怪异地看着他,这世上还有自愿留在宫里当太监的人吗?
“姑姑有所不知,我爹娘膝下六个儿子,我是最小的,从小因为多病,我最不受待见,最后我被卖进宫里,多少年他们都没来看过我。他们那么多儿子,怎么会突然想起我。我觉得这一回去,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